在我跟风堂确定恋爱关系后,他将一个账簿摊在我面前,说:“这是我工作半年来的收支情况,既然是一家人,那就用一个账簿,以后你的收支也要入账,我每个月做一次汇总。”翻着那本中规中矩的流水账,我的嘴巴张成半圆,半天才合上,我说:“买一支笔你也要记上啊?”雷风堂说:“有借必有贷,发生了就得记上。”
我终于明白,做会计师雷风堂的女朋友,就得接受他精打细算的生活方式……不久,我任职的小公司倒闭了。我说:“工作不好找,我想做全职太太,怎么样?”雷风堂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工作怎么成?你应该找份安稳的职业,我们的生活压力很大,要买房,存教育费……”
我真是听够了雷风堂对未来的规划。这个小会计,勤奋,理性,把日子过得滴水不漏。可是,他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其实,我不过想试探他一下,不过想听他说:“小艾,我会养你一辈子。”
那样的情话,即使难以落实,起码现在听着也是甜蜜的。可是,雷风堂从来不说……带着一肚子怨气,我又开始找工作。专业早已荒废,半年时间,我像只跳蚤,在几个行业间跳来跳去,不得安生。雷风堂严肃地跟我谈了若干次话,他说:“人早晚都得安稳下来,何苦这样折腾?”
我存心跟他唱对台戏,我告诉他:“生命在于运动,生活在于折腾。”后来,听一个文友说,他写了本畅销书赚了不少钱,我豁然开朗,他能我为什么不能?反正工作也不如意,干脆辞职。雷风堂知道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以为他又要抱怨生活压力大,没料到他说出来的是:“好好写吧,我支持你。”
我当然会好好写,我就是要折腾出点儿名堂给你雷风堂看看。三个月后,我完成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内容不必赘述,世俗爱情,无非男女。雷风堂是第一个读者,他对小说大加赞赏,赞赏完毕,旧调重弹,说:“写完了,好好休息一下,找个工作稳定下来吧。”我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只要书卖得好,以后就是名利双收的大好前程,我还要找什么工作?
很快,我就知道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联系了二十多家出版社,却处处碰壁,我心灰意冷,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这时候,雷风堂倒变得很体贴,他说:“你写得很好,只是没找到有眼光的出版商,再等几天,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我在雷风堂并不宽厚的怀抱里哭了,全世界,只有他说我写得好,只有他认为我是即将发光的金子。雷风堂的预言很准,隔了一天,就有书商打电话来,说:“我们决定出你的小说,两万块一次性买断版权。”我幸福地提着裙摆在地板上不停转圈,一直转到昏眩。
小说出版了,我的自信心大增,野心勃勃开始筹划第二部。我和雷风堂的矛盾再一次爆发,他说:“写作只是个爱好,工作还是要安定下来。”我的火气就上来了,我说:“陈会计,我自己赚稿费又不用你养活,请不要干涉我的私人生活。”雷风堂也火了,他说:“你出了本书就很了不起吗?实在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说完摔门出去了。在他回来之前,我将自己的零零碎碎装进皮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以后,我要边旅行边写作,再也不要听一个小会计像打算盘一样“噼里啪啦”算计生活了。两万块钱,其实经不起折腾,走到乌鲁木齐,写完第二本小说时,我已经山穷水尽了。急忙给出我第一本书的那个书商打电话,可是他却要我给他两万块钱才肯出书。我的肺差点儿气炸了,心想:我脑子有病啊,辛辛苦苦写书,倒贴钱找人出版。气头上,忍不住就骂了一句:“有眼无珠。”
书商竟在电话那端冷笑:“谁有眼无珠啊?要不是雷风堂花两万块钱,你能出书吗?”我打雷风堂的电话,他带着哭腔说:“你在哪里啊?手机也不开,我正到处找你呢!”我说:“你这个笨蛋,给书商两万,给我两万,这样赔本的买卖你也干啊?”雷风堂很没出息地说:“再精明的会计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只要他碰见爱情。4万块算什么,从上大学开始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算算,光是机会成本有多大啊!”我扑哧一下笑了…我们的爱情就在这个账薄里越发光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