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死只蚊子正常得很,就像冬天死几只苍蝇,“冻死苍蝇未足奇”嘛,应该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那只蚊子死得不太寻常――它不是寿终正寝,只因为咬了人,人很恼怒,发誓要将蚊子置于死地。最终,人如愿以偿;那只本不该命绝的蚊子却一命呜呼,且连一个全尸都没有落下。
这件事情与我有关,说得直白一点,那蚊子咬得是我,我便是杀害那只蚊子的刽子手。此事的发生,引起了我些许情绪上的波动,因其时而潜下,又时而涌起,便有了将这潜下涌起的情绪脉冲付之于表,记录下来的冲动。
蚊子之死的准确时间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是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我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罗列文字,突然感到耳朵奇痒难忍,下意识地用手一搔,手感竞于别时不同,平时薄如蝉翼的耳轮变得厚重了许多,对着镜子一照,厚重着的耳轮还带着紫红的色晕。如果不出意外,罪魁祸首应该是只蚊子!
尽管我很讨厌蚊子,但平素也对蚊子存有一丝宽容。一则蚊子的生命很在短暂,雄性蚊子的生命只有短短的10到20天,就是生命周期较长的雌蚊,也不过百日而已;就依雌蚊的生命上限而言,较之我们人类的长命百岁,实在短得令人见怜。二则呢,并不是所有的蚊子都咬人,雄蚊就没有叮人的嗜好,仅以花蜜和植物的汁液为生;只是那些雌蚊,因要繁衍生息,才会冒险去叮咬人或动物,吸食血液以促进内卵成熟;想想看,她们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对于“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原本就应该给予一些宽容,就像法律之于紧急避险一般。
因为常存这份宽容之心,起初并没打算将这蚊子怎么样,对着镜子,在耳轮的红肿上涂了风油精后,重又坐到了电脑的对面来罗列文字。惟一让人恼怒的是――由于蚊子的叮咬使罗列文字进程有了中断,刚才那种文思泉涌的感觉不知跑到哪个爪哇国去了,想再罗列一个文字,竟不知该到哪里去找寻!
正在我抓耳挠腮、苦思冥想、无计可施的时候,只听有“嗡嗡”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就索绕于耳际了。“是蚊子!”我一边想刚刚发生过的事,一边用手在耳边晃动,作驱赶状。但是,无论我如何驱赶,那“嗡嗡”的声音总在耳际响起,时高时低;一只蚊子围绕着我的头部,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地飞行。很显然,蚊子的并不是想跟我做捉迷藏的游戏,也不是因为我的头部有什么特别的美不胜收之处,不过是因为头部的裸露,便于她选择合适的时机下手罢了。她不停地飞着,我不停地驱着,如此三番五次,她竟没有一点收手的意思,开始跟我打起了游击,那份信念的执着真是有点让人肃然起敬了。肃然归肃然,起敬归起敬,我可不想为了她的信念再次牺牲自己,毕竟我也有我的信念不是――请不要将我的宽容视为懦弱,每每测探我宽容的极限。
都说大爱无疆,我说宽容有度!
蚊子的连续挑战终于让我忍无可忍,恶就像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多,杀蚊的念头陡然站立了起来,必置蚊子以死地而后快!
蚊子最终死于我的两掌之间,尸骨断作两截,躺卧在殷殷的血红里;但那血红,不是蚊子的,而是她从我的身上汲取的,但她为了这血,为了汲取更多的热血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蚊子是消灭了,但我关于蚊子的思绪并没有终止:蚊子本是可以不死的。她咬了我,我没有记恨,甚至不曾有一丝愠怒,为了繁衍后代,她不得不啊;可是,可是,咬了以后,有发而无收,就失之于贪了;当我对她的贪明确表示拒绝之后,她仍一意孤行,死打烂缠,挥之不去;准确地说,不是我要了她蚊子的命,她是死于她的贪婪和对贪婪的那份固执上。就像时下的许多贪官一样。
尽管蚊子也许罪不该死,但因贪婪而死和死在对贪婪的固执里,总归也该有些死有余辜的味道吧。也许这话纯属为自己开解的遁词。不管怎么样,事件已经发生,时间不会倒流。此时的我,只能说出类似“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励”的话来,舍此,还能再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