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
见信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背井离乡已十数载,从最初和您二老无话不谈,到后来的有事儿说事儿,在到现在的寥寥数句问候,简单直接。回想这十几年还真是没和您二老认认真真的谈过一次。
想当年高三临近高考的时候,班主任给我们布置了一份作业,叫作一封家书,当时我们还在抱怨,天天面对父母,天天跟着屁股后面唠唠叨叨,还写什么家属啊,那时候巴不得离你们越远越好。现在回想起来,实属不应该。您像大多数家长一样,盼子成龙,望女成凤,您不止一次的说过,您是高中毕业,是你们那个年代的高学历,要我无论如何得超越您,可您儿子当年的梦想却是当个厨师,想法也特简单,怎么着都饿不死。咱两因为这事儿相互置气,我也因此而错过了写第一封家书的机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没有给您写过一封信,我总跟您说,有事儿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写信都是上世纪的事儿了。现在想来,有很多事情却是打电话发短信说不了的。今天给您二老写封家书,了我数年夙愿。也趁此机会和您二老聊聊家常。
还记得18岁那年,您帮我收拾好行李往我面前一甩,说,滚吧,有事儿打个电话。我说,我这是出远门啊,您怎么着也得送我一下吧。
结果您照我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说,送什么送,自己走,你这是出门闯荡,父母哪能跟着你一辈子。再说别总磨磨唧唧的跟个大姑娘似的。人都说老不出门贵人,少不出门废人。你瞅瞅你爸一辈子没出过门,连话都不会说,见着人就知道咧嘴一笑,知道的是在打招呼,不知道的以为是神经病。你说白天也就罢了,晚上出门冲别人一笑非得把人吓出个好歹。
我说,爸,你瞅你老娘们就这么糟蹋你,你也不生气?
父亲还是那个招牌式的一咧嘴。这就又给了您继续发挥的空间:看吧,我说三棍打不出个闷屁。
我说,您二老就送送我呗,您看隔壁李二狗去年去蓝翔技校学挖掘机,全村人都来送了。大早上的都挤他家门口。
您说,他爸是村长,欠着全村的粮食款,大家那天都来要了。
我说,那今年人家走的时候,还有人到村口放鞭炮呢。
您说,那是他爸的村长今年被罢免了,举村欢庆。
我央求着说,您就送我到村口,行不?
您又照我屁股上踹了一脚,说,自己走,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沮丧的拖着沉重的箱子,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别人上大学的心情好的跟娶媳妇似的,我上大学时候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在村口我远远看着您站在家门口,不是的抹着眼睛,那分明就是不舍。
那一年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我曾经连我们县都没出过,我不知道去四川有多远,只知道坐火车要近40个小时,而那火车我也只是在电视上才见过。
爬上火车的时候,心里那个难受,看着周围都是陌生人,讲着不同的语言,我在心里默默回忆着您老的嘱咐:遇到侉子要离的远点,你刚涉事,备不住别人骗。
于是我一路上没敢人有太多交流。幸好邻座是个同乡,也是去四川求学的。一路上我们各自说着蹩脚的普通话,连说带比划,聊的倒也开心,我以为就会这么到四川了。没想到这哥们在郑州下火车买了两份盒饭,本来说是请我吃的,我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这哥们硬是把两份都吃完了,可没多久就上吐下泻,整个人很不好。我猜想他是靠意志力坚持到成都的。
下了火车还没完事儿,xx大学还在离成都几百公里的另外一个市,我就找了个人问路,那人上来一顿叽里呱啦,说的我硬是什么也没听懂。我站在成都火车站广场中间,举目无情,悲从心来。埋怨您为啥把我一个人扔到这么远的地方。那时候我好想拿着大喇叭对着过往行人大喊:我是xx大学动物园跑出来的,求带走,求送回。要不然我会咬人的。
好容易碰上个好心人,把我带到去xx市的汽车上,汽车一路颠簸路过繁华市区,经过穷乡僻壤,山路连绵不绝,直做的我血往脑子里涌,胃酸往嘴上涌。一下的汽车,我就把胃酸先给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校车把我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哭了。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您知道儿子长这么大算上这回就哭过两回。第一回是上幼儿园的时候,那天放学后,我哭哭啼啼的跑回家。您赶紧放下手中的活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谁欺负你了?妈找他去。
我哼哼唧唧了半天,才告诉你,后村的小爱莲不理我,放学时候跟李二狗手拉手走了。我这话一出,气的您当场笑出了声。您一边咬牙切齿的想揍我,一边还安慰道,等你长大了,妈去她家把她领回来给你当媳妇。
这次哭是哭自己命途多舛,您以前教我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胫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云云。可我觉得那简直就是摧残。我一路奔波几千公里,就为了一睹xx大学的芳容,这校门让我想起了小学时候的母校。那是一个村办小学,您也知道,那地儿除了桑树田,就是几间瓦不遮雨,墙不挡风的校舍。门口一边插着一根棍子,中间拉个横幅,上面写着:xx小学。
一个学姐模样的人,见我哭的这么凄惨,递给我一张纸巾安慰道,是想家了吧?没事儿,这地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地儿要是家,我非得一头撞死。那时候就想扭头就走,回家去,回到您二老身边,实现我多年来的梦想,当一名优秀的厨师。可想归想,这两条腿硬是不听使唤的跟着师姐后面走了。
安顿下来之后就给您二老去了个电话,我说我一切好的不得了。您二老不用担心。您笑这说,您没上过大学,没去过大学的校园,那一定是个美的掉渣的地方。我说,是,光剩渣了。
打那以后,我隔三差五给您去个电话,没话找话说。您说,以后没事儿就别打电话了,电话费那么贵。省点钱下来买了吃,只有吃到肚里去最实在。可是您不知道的是,四川的冬天还是把钱穿在身上最实在。
后来我给您打电话的次数真的越来越少了,实际那时候我也很费劲儿,每次打电话都在绞尽脑汁的跟你要钱。因为那时候儿子处了个女朋友,本来一个月生活费自己就过的紧巴巴的,再处对象,那更是没办法。您本来还担心您儿子黑瘦黑瘦的,在外面不好找女朋友,总是安慰我说,后村那个小爱莲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后来处对象这事儿您知道了,又唠唠叨叨的说什么,大学处对象成功率低,又是什么你涉世未深,又是什么人心险恶。总之就是劝我少花点心思。您要是早知道当年的女朋友就是您现在的儿媳妇,我估计您砸锅卖铁都得给我这笔钱。
找工作那年,我征求您的意见。您倒是想的远,跟我说,爸妈没本事,没能力把你弄到我们身边,你下辈子再投胎的时候一定看准了,找户富贵的人家。
我说,您老说什么呢,就是跟您征求意见,扯那么远干啥。
您说,这事儿自己拿主意就好,我们没意见。
于是,我又做了我人生最第二个重要决定,继续移师北上,这次一下干到了边疆。把结果告诉您的时候,您又难过了,说:那地儿能行吗?有商店没有?交通方便吗?是不是人人都骑马,住帐篷。
我给你好说歹说,您就是不信,说什么要给我寄衣服寄日用品。后来,我到这里之后拍了照片发给您,您才放下心来。
工作以后的日子过的比翻书还快,以前论天过,现在论周过。您常常说,现在日子好过的紧,每天都跟坐过山车似的,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叫你下车了。转眼都老了。
我说,您能不老吗?您儿子都已过了而立之年,这时间你挡都挡不住。
如今,儿子也已为人夫,为人父。也正经历着以前你们经历的。这些年,我深感当年你们养育我的不易。每次打电话想说些什么,可拿其电话就如鲠在喉。于是,有是老一套,您二老身体还好?家中没什么大事儿?注意身体,多出去走走,少玩点电脑。然后就挂电话。
再后来,工作忙起来,家庭琐事也多,常常把定期打电话这事儿也忘记了。您常说:知道你工作忙,我们打电话也就是问问你身体好不好,工作累不累。要注意休息,不要太拼。日后倘有马高蹬短水尽山穷,回老家爸妈养你。
我说,您老从哪学的洋词儿?还马高蹬短水尽山穷。
您说,跟郭德纲学的。现在你有家庭了,照老套路讲电话两分钟就挂,不如跟你吵吵架,还能多聊几分钟。
儿子自是羞愧不已,琐事缠身,怠慢了您二老。这一世的养育之恩,即使叫我血尽骨枯也难报其半分。儿子唯盼下辈子给您二老当牛做马来报这一世的恩情。
笔不前耕。儿子给你二老三叩首。一祝二老,身体健康,笑口常开;二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三祝您二老,百事百顺,福禄长久!
儿子
丙申年十一月于乌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