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棵神奇的树,在丘陵地带那个不起眼的村庄,任凭风吹雨打,任凭韶光流逝,它屹立村口默默守望千年......
许久以前,第一次留意银杏树,那是和三五同学围在树下,面对几人都不能合拢的树干,闻清香怡人、看枝繁叶茂,心中充满了好奇。我们这一群逃学的孩子,在大树下嬉闹,而这棵千年的银杏,就像一个仁慈的智者,纵容我们在上面玩耍、跳跃。
这样古老的树种,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叶子:呈扇形,外沿的中部有小块的凹陷,与大多数叶子的顶部是凸起而尖恰恰相反,它内敛、大方、高贵。既可欣赏,也可以当做药材治愈伤风感冒类的小疾。上高中时,再看它,不禁让我想起婉约派词人李清照的词,那是怎样的一种超凡脱俗的清雅流露呀。“云想衣裳花想容”,叶子,是树生命力的象征。花团锦簇之下,是树与世无争的胸怀。
当然,银杏树叶子的高贵之处不仅仅是它拥有优雅的外形,还有它那飘荡着远古气息的身世。当时,翻过乐桥中学的石头围墙,绕过后墙的那条泥泞小路,穿过一片荷塘,在居委会大院对面那条通往杨岗村的山路上,那棵银杏树在那一片静谧的山林之外,孤独地、默默地守望。
我曾不止一次地拜访过那棵银杏树。它,给了旅人多少旅途的慰籍?它,给我们这个贫瘠的村庄支撑起了多少丰厚的文化底韵?银杏树前面是白头山。传说远古时代,广寒宫嫦娥仙子的玉兔因为贪念人间烟火,私自下凡到庐江县乐桥镇境内。当时,这一带也属东海,山清水秀,景色宜人,玉兔饱览人间美景,又饱食人间美味,从“龙王顶”腾云驾雾、飞窜而下,正急行,忽然被这棵银杏树挡道,一不留神内急,出恭后留下三坨雪白的兔屎,仙气蒸腾,遂成为今日的“白头山”。
那时候,我经常在树荫下玩耍,时光就这般不经意间从身边溜走,再回首,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曾经,它的粗壮、它的苍老让我不敢轻易走近它。在树下,我惊讶于它的神奇,它的葱绿和高大反衬出人是如此渺小。后来,这棵树被系上许多五颜六色的丝带,当做神树被供奉。有迷信者说,这树摸不得的,古树成精了。此后,树下少了那种单纯的仰望,而多了一份虔诚与敬畏的神情,树与人的距离逐渐被拉远。这样,感觉它那一副慈祥而温情的长者形象,被一些势利者庸俗化,很是失望!此后,渐渐长大成人,却很少再去看那棵银杏树。那夹在青春书籍中的杏叶儿,就像蒙尘的诗行,等待,我们在千年之后,与它再度相逢。
一棵千年的古树,就是一位成长千年的智者。一棵千年的古树,更像是一位贯通天地、穿越古今的哲学家。它的坚韧、执著、乐观、坚强,它的顶天立地,它的不惧风雨,它的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人类———应当以一种怎样的姿态面对生活?树,是一位沉默的智者,无声中,倾诉着自己的感悟。多少次,多少回,它用唐朝的诗、宋朝的词、元朝的曲,在梦中以诗经或者词牌的形式演绎,让我在文字中与它们重逢。
只是后来,当我再去寻觅村头那棵守望千年的银杏树时,它已经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消失。就像我在家门口仰望的那座“白头山”,它,早已经被炸山开石者弄得伤痕累累、满目疮痍。
那些,几经时代变迁和风雨洗礼才偶然幸运地沉静下来的千年古树,带着我们的浪漫与感动,带着那份生命的奇迹与守望,不知道被挖掘的手淘到了哪个陌生的地方?人,不过是天地间的一个匆匆过客。以后,在陌生的城市与乡村,再相逢那些千年古树,不知怎的,心里再也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其实,那棵树并没有被移植。时间一长,反而愈发在心底生根发芽。
于是,我和银杏有了个约会,我突然明白:红尘中,千年的守望,其实是源自心底的那份浓浓的乡情!
一棵千年的古树,就是一位成长千年的智者。一棵千年的古树,更像是一位贯通天地、穿越古今的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