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八月十蒲月儿圆。在我们的集体记忆和理想感触中,却不曾因她千古如此而有一丝的审美疲劳。总觉得奇怪温馨,总觉得神奇幽远。远去了会追忆,来临时总企盼,这是为甚么呢?
在我看来,开始是因为她呈现给我们的是吉祥。中秋节自隋唐降生起就赋予了中国节日一个全新的款式——是欣然的基调,是欢乐的气氛。在她之前,我们的古老节日通常萌发于魔难与灾祸,多是一个节坎,一道难关,其背后都蕴藏着悲惨的传说与禳灾的祈祷意味。跟着汗青进步,人们的生计能力渐渐提高,渐渐地便繁殖出喜庆的意蕴与欢乐的形态。在如此的情境下,中秋节降生了。仿佛这个日子就是欢乐的源泉,持续涌流着平和、清纯与欢笑。而这种欢乐不是魁岸上的偶像崇拜,不是笼统概念的虚无缥缈,她牵扯到普天之下每一个生命的美妙祈祷与期望——男子唯愿前途似锦,女子唯愿貌美如花。《新编酒徒谈录》记叙的拜月之俗就是:“倾城人家后代不以贫富能自行至十二三,皆以成人之服饰之,登楼或中庭焚香拜月,各有所期:男则愿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女则愿貌似嫦娥,圆如皓月。”
与此同时,她邀集着我们团聚。中秋的团聚最能体现节日的本质。我们知道,平昔的生活因工作、学习、奋发而令人们四散开去。而节日则以巨大的招揽与包容让全部的人动起来——亲人们团聚一堂,彼此相亲,充盈着平和与温馨。尽管因为中与西的回收与抵触,古与今的差异与传承等原因,节日在某些情况中、某些群体里仍有以斗为乐的遗风,然而,中秋最清脆的主题就是团聚,就是和睦相处。天上月圆,手中饼圆。平昔忽略的时间不再悄悄流逝;生活中每一个不起眼的人不再被欺侮与伤害,而是迎来笑容、关注与呵护;亲戚朋友、邻里街坊、师生同事……平时因职业、位置与乐趣大概相距遥远,而此时则共庆佳节,共食月饼。一刹那,就有了配合的感触、配合的语言。如田汝成《西湖旅游志余》所描写的“民间以月饼相邀,取团圆之义”。同是欢度中秋者,相逢何须曾了解!这个节日,没有外表的鉴赏者,人人都是沉浸当中的节日仆人。中秋节真可谓是社会和谐的培养基,固然,这是以家庭为焦点向外辐射的。笔者曾构造门生做旷野观察,发现关中农村的很多地方,中秋节的月饼都是自家烙制的。倘有亲人打工、念书或经商在外,就会留一个月饼置于篮中,并悬于屋檐下,一直等到亲人回家来品味这团圆的滋味。一石击水,衍生成俗。月饼成为相亲邻近的厚重之礼,出嫁女以此回娘家省亲;未婚男以此访问准岳父母;单位以此慰问员工、黉舍以此厚遇师生;朋友同事以此珍重彼此……
更值得称道的是,中秋节呼唤着人们对大自然的赏识与敬畏。明朗节踏青,但那只是高速的辅道,是作品中的小标题,是上巳节隐身当中所赋予的内在;重阳节有赏菊与登高的风俗,但其款式与影响有限;而中秋节则迥然不同,她将人生庞大的审美主题覆盖了全部社会,指向了大自然。她的月光如洁白的羽毛,轻扫着人们心灵中最柔嫩的地方。古来这方面的记叙很多,田汝成《西湖旅游志余》所描写的就是一例:“是夕,人家有弄月之宴,或携柏湖船,沿游彻晓。苏堤之上,连袂踏歌,无异白日。”从柴米油盐的凡俗生活中超脱出来吧,彻底忘掉张三李四王麻子眉法眼低的世俗计算吧,滤除昨日心灵的纳闷、来日未知的焦炙吧……
靠近窗前,步入院中,走到草坪,依偎湖畔,让目光仰望明朗的夜空,让笑容对话明丽的圆月。万古如此,胸臆清澄。让心灵在此获得极大的自由、宁静、澄明与空虚。夜空无语,星月无言,但却是净化一切的大盛情象,是提高心灵的自然导师。虔敬的香烛点起来,时令的果蔬献上来,烙制的月饼捧上来……这才是天人合一的乐章,这才是渗入自然之美的必修功课。
此所谓:一轮天上团圆月,万前人世不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