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屋的门口有一片竹林,每年无论怎么忙,都会把死竹子砍出,给它们扎好竹篱。从小喜欢竹子,可能是竹子宁折不弯的骨气和中通外直的性格,以及竹的朴而淳厚,品清奇而典雅,形苍劲而挺拔,更有竹之心虚有节的气质。
小时候,父亲会编织竹器,比如竹笼、竹篓、竹筐等,他的竹编手艺很好。可能担心手艺失传,常常教我砍竹,破篾,有一次不小心,被刀割伤了手,加上我心不在焉,对竹编工艺一点也没有兴趣,父亲也看出来了,从那之后,再也不提让我学竹编的手艺了。
读书的时候,每当看到有关竹的文字和图画,都会很惬意,仿佛他人的诗情画意正倾诉着我对竹子的敬慕和挚爱;看到他人爱竹咏竹,更会令我很感动,觉得好亲切,宛若他人用心爱着咏着的,恰是自己钟爱的珍宝,不觉心生骄傲,更倍加珍爱起竹林起来。就是父亲去世了,我也照样照看竹林。
每当出院门看到路口那寂寞的竹林,特别站在初冬时节,和着《竹林听雨》的乐响,眼中的竹林翠意似水,缓缓润了心扉、,轻扣窗棂,望着门外一片竹林,翠生生的竹,绿的影子倒映在涟漪的边缘,清新得宛如雨后清丽的晨。一条褐色小径,蜿蜒着隐匿在竹林深处。一缕馨风袭来,拂过面颊,透过血脉,心也便是绿了的三月,怡然。
近日那淅淅沥沥的雨和着心音的韵飘落。一滴两滴、千滴万滴的雨,轻吻着婆娑的竹叶,细腻得宛如亲吻珍爱的烙着青花的瓷。雨渐密时,风也便舞动开来,抖着竹叶沙沙作响。雨敲竹韵,恰一弹拨着的琵琶曲。
天气预报说冷空气来了,这几天伴着我的除了风雨,还有那宁折不弯腰的竹子;我想,一同听雨的,定有苏轼这个举杯高吟“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诗人。于是,耳畔响起“莫听穿林打叶声,何防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放歌来。也有画竹的郑板桥,从此呀!这片竹林真的“任尔东西南北风”了。
这寂寞了许久的雨,便也下得肆意欣然开来,那孤独的竹林、高傲的竹,陪同诗人一起,咀嚼起“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诗意来。从此,那轻巧灵便的竹杖芒鞋,踏过了是非;雨敲竹林,擦亮了傲骨;竹林深处,烟雨一生。
望着门口那孤独的竹林,一石惊天的巨石,落光了树叶的老核桃树,寂寞的雨,便裹挟着唐宋的诗韵,穿过历史,安然地走进温暖、走进心扉。我真想搭一间竹舍,轻倚竹窗,观竹观心,期许千年。细雨微醺,清风浅拂,思想意境中别一番的宁静。
日升日落,人去人离;高山的心事全部说给流水听,流水无骨地断头离去,留下哗哗足迹;旷野的美丽是由于农夫的汗水,一阵阵飘香的稻浪,缠绕着老水牛的脚踝;那是一幅生命的写意和感恩,把思念编成一篾竹篓,背上一筐青涩,一路散落的脚印。一切的往事,变成了竹烟筒里的故事,“咕嘟咕嘟”的向路人诉说。
村里燃起来炊烟,晚上的山雾也跑出来玩耍;烟霞氤氲起,竹香飘逸来。门口那竹林满眼的翠,和着琴声,一直流向血脉的深处,静立,终成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