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对我们兄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们就要好好读书,将来靠上大学了,就能成为城里人穿上皮鞋,不然就只能呆在农村穿草鞋!”以此来鼓励我们好好读书,我们总算没有辜负妈妈的期盼,先后考上了学跳出了农门。
后来两个侄儿不好好学习的时候,我总会轻言细语地对他们说:“你们以后长大了是想穿皮鞋还是草鞋呢?如果你们想像我一样穿皮鞋,你们就要好好读书,不然就只能穿草鞋!”两个侄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们小时候从来没有穿过皮鞋,两个侄子就更不可能有机会穿了,那个年代在农村都把能穿上皮鞋当成跳出农门的一个标志,而农村的孩子要想跳出农门,只有好好读书,读好书靠上学才是唯一的出路。
记得我第一次穿皮鞋,是去姐工作的城市上高中时,一双棕色的十字扣的皮鞋,算是从农村到城市的一个标志吧,虽然那时候我依然是个农村人,但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远离了妈妈做的布鞋。
有一个礼拜天,我随意逛街,偶然看到了有个年轻的女孩在店里正手工缝制一个鞋垫,我很是惊奇,现在居然还有年轻女孩会做鞋垫,一直以为这只是农村母亲们的手艺。
看着女孩飞针走线的灵巧劲,不由地想起了我童年穿布鞋的时光,想起了妈妈在煤油灯下一边做着布鞋一边陪我做作业的情景……
记得小时候的夏天我总会穿一双草鞋,而秋冬春会穿上妈妈亲手给我做的布鞋。过年是必须穿新布鞋的,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妈妈会取下挂在墙上的新布鞋,提醒我大年三十这天穿上。虽然是布鞋,但因为是新的,我依然非常开心,记得有一次还穿着新鞋子睡觉呢。
布鞋是纯手工的,材料也是环保的。做鞋子是个技术活,要经过好几道工序,先打片壳、捻麻绳、做鞋样、纳鞋底,最后用针线把鞋底与鞋帮一针针给缝合起来,一双手工布鞋就算大功告成了。由于对布鞋的喜爱,我就特别留意各种做布鞋的材料,对平时缝制衣服丢下的边角小块,我都会细心地给收集起来,还有穿破了不能再缝补的旧衣裤,我也会收起来剪成布块放着,用来做鞋子第一道工序所需的材料——片壳。天气好的时候,把片壳做好晒干晒透后,便卷了起来用绳子拴着挂在墙上,妈妈从集市上买回麻线就交给奶奶,由奶奶捻麻绳。记忆里我们家和二爸家的麻绳一直是奶奶捻的。午后,奶奶穿着一身整洁的蓝色衣服,在老屋外面的竹林下或者是她小屋外面的屋檐下细细捻着。先要把几根细的麻线一一理顺好,缠在捻锤上,然后手一搓,那个铁的小东西便开始转动了,麻线随着它的转动慢慢地绕在了捻锤上了,麻绳就做成了,每根麻绳奶奶都要整整齐齐地分开卷起来。奶奶每年都会捻很多很多麻绳,但记忆里奶奶的鞋子却是两个姑姑给做的。
空闲的时候,妈妈会比划着我们脚的长短胖瘦,用片壳剪成合适的鞋底。一只鞋一般要剪六层,每三层用白棉布包起,周围用浆糊把白布粘在鞋底上,用小锤子使劲锤打,使它们能够紧紧合在一起,然后再把分别包起来的两个鞋底中间抹点浆糊粘住合起来,再用小锤子使劲敲打,让它们能牢牢地粘住,随后就开始准备纳鞋底了。纳鞋底要提前准备麻绳、顶针、锤针和一根大针。纳鞋底时要求针角长短一致,并使用交叉方式,一般鞋底中间针线要稀些。妈妈会纳许多长短不一的鞋底放着,以备做鞋的时候用。那时候我也会跟着妈妈学纳鞋底做鞋垫,虽然纳得不是很好,但妈妈总会表扬我,所以一有空我就想纳几针。
鞋帮是要有鞋样的,一般是村里女人互相借用。那时候的鞋子比较简单,男的穿的叫懒鞋,女的穿的叫DADA鞋,与现在的一字扣差不多的。鞋帮是用一层片壳剪的,一般用黑色的灯芯绒包在片壳剪的鞋帮上,也有讲究点的家里给女孩子做鞋的时候,买红色或者花的灯芯绒布做鞋面,然后把鞋底与鞋帮用麻绳缝在一起才算完工。为了好看,常常女孩子的鞋用白色的绒线镶上白色的边,我们叫虚边边。妈妈做鞋的手艺不是很好,常常要奶奶指点,但她依然会给我们的鞋子镶上白色的边。
那时候不管春夏秋还是冬天,穿的鞋子都是单鞋,不会像现在冬天有棉鞋棉靴,棉鞋在记忆里好像只有老年人才穿的。时光过去这么久了,常常疑惑那时候的脚就不冷吗?那时候下雨上学是不能穿布鞋的,因为鞋子会打湿的,只能穿黑色的水靴,所以那时候特别渴望有一双白网鞋和一双彩色的水靴,但直到长大离开农村我也没有一双属于自己的彩色水靴。
上高中以后我便没再穿过妈妈做的布鞋了,因为妈妈岁数大了眼睛不好,也就不做布鞋了,我就开始买胶鞋、运动鞋穿。终于成了城里人了,穿上了皮鞋,对布鞋好像陌生了。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又开始怀念布鞋了,只是那所谓的“老北京布鞋”,我不相信是手工做出来的,机器做出来的东西终究没有人工的舒服,曾经买过一双,没穿几次也就搁置了。
记得有首歌里说:“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站得稳走得正踏踏实实闯天下。”虽然现在我不常穿它了,但只要见到商店里的布鞋,我就不由地想到了母亲那双布满皱纹的双手,那双辛勤劳作的双手,那刻满岁月沧桑的双手,还有那双手亲自缝制的暖暖的舒适的布鞋,它凝聚了母亲一针一线的心血,它包含着深深的、浓浓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