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双胞胎，哥哥比弟弟早十分钟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们从小到大几乎一般高，小的时候，他们长着一张极其相似的脸庞，不熟悉的人总会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可是熟悉的人却从来不会辨错，因为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
哥哥寡言，脾气温和，待人宽厚。弟弟却活泼好动，爱冲动，牛脾气，倔得不行。
只是他们有一点很像，他们都爱笑。两张酷似的英俊面庞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如春日的阳光，明亮而温暖。
弟弟喜欢哥哥，因为哥哥从小就疼他。好吃的先给他吃，新衣服先给他挑，好玩的先给他玩，他闯的祸罪名从来由哥哥担。
家里穷，他们一起同班同桌念到初二，爹说：“娃呀，你妈去了，爹一个人供不起你哥俩啊！”然后，哥哥笑了，把自己书包里的书本文具都塞到弟弟书包：“弟弟，你比哥哥聪明，以后好好念书，哥哥赚钱供你！”其实哥哥的成绩比弟弟好，因为哥哥踏实，弟弟顽劣。可是哥哥久久摩挲书本时候的哀伤让弟弟忍不住地心疼，所以在接过哥哥书包的那一刻起，弟弟就决定，要像哥哥一样踏踏实实地学习。
弟弟上初三那年，哥哥天天陪着爹爹下田，犁地、撒种、施肥、除草，夜里还要偷偷去矿洞里背矿。
弟弟拿着市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回家时，哥哥笑眯了眼。弟弟伸手捏了捏哥哥的脸：“哥哥，你黑了。”哥哥拍拍弟弟的脸：“弟弟，你和小时候一样白。”他们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忧伤和心疼却在弟弟的心里一点点发酵。
高中三年，弟弟去了市里，哥哥也离开家，去了两千多公里外的陌生城市。走那天，弟弟说：“哥哥，还是别去了，你这么老实，被人卖了怎么办？”哥哥轻轻打了弟弟一拳：“弟弟，哥哥去赚大钱给你攒大学的学费。”他们脸上的笑容不曾退下，弟弟久久凝望着哥哥离去背影。
火热的七月，弟弟捧回了重点大学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哥哥从千里之外赶了回来。弟弟捏了捏哥哥的胳膊：“哥哥，你瘦了。”哥哥抬手摸了弟弟的头：“弟弟，你长高了。”他们的笑容依旧温煦，弟弟心里的心疼和忧伤却早已成了酒酿，烧得他的心一阵阵痛楚。
大学四年，弟弟开始打工赚钱。电话里，弟弟对哥哥说：“哥哥，我可以赚钱了，以后我给你攒钱娶媳妇！”电话那端，哥哥对弟弟说：“弟弟长大了，哥哥等着你。”弟弟看不到哥哥因为长期贫血而苍白的脸，哥哥也看不到弟弟满眼晶亮的泪水，他们只是知道，他们脸上一定都挂着彼此熟悉的笑容。
大学毕业后，弟弟回到家乡的中学当了老师，哥哥也从繁华的大城市回了家。哥哥和弟弟又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在一起。他们一起上山采菌子，一起下田收庄稼，一起下水去抓鱼，却再没有人会把他们混在一起。因为这时候的弟弟比哥哥高了一个头，鼻梁上架上了厚厚的眼镜，哥哥比以前瘦了不少，面色总是有些苍白。
25岁那年，哥哥躺在床上，对弟弟说：“弟弟，过两天，哥哥就让爹去小芸家帮你提亲。”弟弟坐起来，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背对着哥哥：“哥哥，我知道你也喜欢小芸，从来都是你让我，这次我不要和你争。哥哥，你娶小芸吧！反正都是一家人……”良久，弟弟听见身后，哥哥说：“也好。”弟弟的心里有一瞬间的疼，但很快便因心里那越来越浓烈的酒香而变得麻木了。
之后没几天，爹就带着媒人和礼钱上门提亲去了。哥哥和弟弟依旧带着笑，弟弟在心里说：“哥哥，我希望你能幸福！”哥哥脸上那抹开心的笑，让弟弟刻意地忽视心里那绵绵不断的失落和遗憾。
婚事很顺利地定了下来，哥哥却在婚礼前两天再一次坐上了离乡的火车。弟弟紧紧握着哥哥留下的信，沿着哥哥离开的路跑了好远好远。那张薄薄的纸上，哥哥对弟弟说：“我亲爱的弟弟，有些东西是不能让的。好好和小芸过日子，哥哥一定会带一个和她一样好的嫂子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