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见过瑞雪一层又一层的覆在冰面上,我在这里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可是光阴在我这里仿佛定住了一般,它不会再伤害我,我也乐得这样,忘记一切,不再有牵挂,大抵是我心死了,我常常在想,我为什么要来到人间,如若当初我不曾来到人间,不曾见到他,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悲欢离合。
悲莫悲兮生别离,君墨,看在我曾经爱过你的份上,你可否为我伤悲一次?
我本凤凰,我的千年之心可以救你怀里女子的命,可是君墨啊,你知不知道呢,我若将我千年之心交付,我便会永坠阎罗,万劫不复……
君墨来找我时,我正卧在冷殿前的躺椅上,看着落雪,看到他过来,我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他还是那个白衣翩翩的公子,从来没有骗过我。
我继续看着雪,没有看他:“你别再来了,我说过,要么你直接取走我的心,要么别奢望我会自己交出。”君墨没有说话,默默的解开自己披风慢慢盖在我的身上:“最近天气冷了不少,照顾好自己。”我惨然一笑:“你又何必这样,堂堂晋国皇帝,何必向我低头,”我用手接着雪花:“也对,自古痴情为红颜,向我低头又算什么。”君墨表情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也许他早已适应我的态度:“我不是来催你交出心脏的,长泱……你我之间就只剩这个了么。”我站起身,将披风叠好递给他:“否则,还剩什么。”君墨没有接,盯着我:“我们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笑笑,打开披风,给君墨披上,系好系带,又抚平他肩上披风的褶皱:“那你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笑着盯着他的眼睛,他的愤怒,他的一切都落在我眼里,我只是笑,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视线。
我都不知道泪水是何时流下的,这段时间,我的泪几乎流尽了,知道他骗我,知道他要我进宫的意义,可即便是这样,我都没有没有离开,我还抱有一丝妄想,妄想他是爱我的,而妄想也只能是妄想而已。
我以为他不知道我是凤凰,如果当初我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也许我不会有那么坚定的心随他回宫。
我们曾经那么快乐,竹林里是我救了他性命,牺牲我道行为他疗伤,我以为我真的遇见了那个我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生一世,白归离没有出现之前,我真的以为是这样。
我愣愣的看着君墨:“她是……”君墨看着我:“长泱,朕是皇帝,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这是我的皇后,白归离。”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你是皇帝,我不想,我不想与其他女人去争夺!
我多想说出的话,可是我没有说,我知道我喜欢的我爱的是人间的皇帝,我爱他,我必须要忍耐。
“原来如此,没关系,我明白。”君墨,你有没有看出那是我的笑容有多么牵强?
我以为只要我安安心心的留在皇宫中,我就可以继续和君墨在一起,可我没有想到白归离是如此的容不下我,一次又一次的设计陷害,我受够了!
那日,我约她到湖心亭,她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已有身孕。“皇后,你我同在宫中侍奉陛下,按说该和睦相处,可你究竟为什么如此送不下我,三番五次设计陷害!”皇后冷笑着走到我身边:“我与陛下青梅竹马,任何人都不能拆散,你只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凭什么得到陛下的宠幸!”我看着她:“就因为如此,你就三番五次陷害我,至我于死地。”白归离恶恨恨的盯着我:“陛下永远都是我的。”
语罢,她突然一笑,忽的抓起我的手,她自己却突然跳入水中,我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君墨的惊呼声传来时,我才有了反应。君墨没有理我,慌忙抱过白归离,他这才看向我,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只淡淡的说:“不是我。”
白归离小产了,仿佛这件事情与我脱不开关系,可我始终相信君墨是相信我的,可是处罚我的宫人来的时候,我最后的一丝侥幸都不复存在了。
我从不怕这一百棍棒,可我没有想到,君墨居然在没有过问我的情况下就定我的罪,君墨,你其实从不信我。
那时流的泪,尽是对君墨的失望,当我自己一步一步爬回我自己宫里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有了身孕,可是孩子啊,娘亲甚至都不知道你来过,我看着鲜红的血染红了襦裙,宫人惊呼的声音传来,我死死的拉住宫人的胳膊:“去叫陛下。”
宫人跑走后,我躺在血泊中,我想只要君墨来了,还有可能救我们的孩子,可是我没想到宫人回来时却只有一个太医没有君墨。
太医说没办法了,要是莫太医来,可能还有希望,我抓住太医的手:“求你,救我,莫太医在哪。”
太医跪在地上:“莫太医在皇后娘娘那,自皇后娘娘落入水中,皇上吩咐莫太医一步都不可离开。”我挣扎着,要宫人去叫皇上:“你有没有去叫皇上,他,他为什么不来……”
宫人急忙跪下:“奴婢已经去叫过,可是陛下说娘娘您自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奴婢……奴婢真的是没有办法……”
我看着宫殿华丽的殿顶,喃喃自语:“我的孩子……”
太医可以保住我的命,可是我的孩子却是回天乏术了,宫人伺候我躺下,君墨也没有来看过我,宫人退下后,我想,他不来找我,那我去找他。
我还是不死心,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对我,他对我竟无一丝情意,我要去找他,至少,我要亲耳听他说出口。
我从没有在宫里施过法术,可是我今日却将拦我的人通通弄晕,君墨,我要听你亲口承认。
我推开皇后殿门的时候,白归离正躺在君墨怀里,他们正赏着外面的明月,看着我推门进来,君墨让宫人都退下,他没有看我,而是拉紧白归离身上披的衣服。
“君墨,我今日来是想亲口听你说,你是不是从不信我。”我的泪水萦绕在眼眶中不敢落下。
君墨脸色不变,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满身的血,迟疑了一会:“你这是怎么了,领了几板子,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回答我!”
他盯着我:“我本是相信你的,可是长泱,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若不是你将归离推入水中,她的孩子怎么会……”
我抽泣着,然后开始笑:“她的孩子,那我呢?君墨,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我笑着看着君墨惊讶的表情,他抓住我的肩:“你说什么!”
“我们的孩子啊,不在了,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我的血又一次流下,染透了我的襦裙,因为长时间流血,我已经控制不住我的人形了,当凤凰的哀鸣传来时,白归离已经被吓晕了,君墨看着我,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震惊。
我血色的泪水流下:“君墨,你究竟让我进宫做什么,你早就知道我是凤凰,可你忍辱负重的接受我,到底是为什么。”
君墨看着我:“长泱,我从来都没有忍辱负重的接受你。”
我飞到白归离身边:“我知道了,人类接近我们不过是想要我们的千年之心,你是想用我的心脏救白归离吧,如果没有我的千年之心,白归离在十八岁时,就会死去,对不对。”
我多想君墨骗骗我,至少这样,我不会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工具。
“对。”
我盘旋在殿内,用尽我最后一丝力气幻化成人:“君墨,我告诉你,除非你直接取走我的心,否则我绝不会交出我的心!”
我倒在地上,没有了力气,经过这一番折腾,我早已没了力气,我多想就这样闭上眼,永远不再醒来。
君墨看着我,抚摸着我的脸:长泱,你知不知道,你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我有很多机会取走你的心,可我不想,我从来都不想你离开,我害怕面对你,怕你知道我的目的。
我再次醒来时已没有任何情绪,也许,是我心死了,我可以平静的面对一切,我也似乎明白了母亲在临死之前为什么不要我接近人类,可是好像晚了一些,如果可以,我宁愿从不认识君墨,我还是那个自由自在的长泱。
我搬去了冷殿,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这里我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君墨偶尔会来看看我,而我只是看着外面的风景,不为他的话所动,也不为外界的一切所动。
可是好景不长,我是凤凰的事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晋国上下群臣不承认我是凤凰,还说皇上已有凤后,一国容不下两个凤凰,异口同声的指责我是妖,要求君墨火烧了我,以此告慰神灵。
君墨在群臣一而再再而三的威逼下,冲冠而怒:“够了,群臣听令!长泱乃凤凰,而非妖怪,再有人提起诸如此类的话,格杀勿论!”
“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杀了我,我要是没记错,白归离快要死了吧。”我还是没有睁眼,卧在躺椅上悠悠的问君墨。“长泱,自我带你入宫起,从未想过杀你。”
我转过身背对他:“那你走吧,我没什么事了。”君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皇后宫中,白归离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她能陪在君墨身边的时日不多了,每次君墨来看她,她都不说话,只是拉着君墨看着月亮,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
“陛下,臣妾已经不奢望什么了,臣妾这一生太短也太长,有太多事情臣妾都还没有来得及做,臣妾以为陛下只能是臣妾自己一人的,而事到如今,臣妾也终于明白了一些事,但有些事错了就错了吧,陛下,看在臣妾临死的份上,原谅臣妾,好不好?”
君墨闭着眼:“好?”
我在殿门处看着他们,突然就湿了眼眶,君墨,原来你早就知道,知道她对我的陷害,知道一切。
我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什么都没有了,他可以原谅她的一切,而我,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我去了他的书房,给他留了一封信:君墨,这大抵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其实,到这一刻,我没有恨,没有怨,没有嗔,有的只是心如死水,我心中只有我救的那个君墨,没有晋国的皇帝,但好像我救的那个君墨,在我进宫时就已经死去,我的心在那时也随他而去,所以,现在的心仿佛没什么用了,千行泪,柔肠碎,君墨,如若真有来生,我再也不要遇见你,奈何万劫不复,永坠阎罗,我的君墨永远会在三生石旁,等我。
我将我的千年之心封在一颗夜明珠中与那封信一起放在他的桌上。
坚持回到冷殿,我清空了所有的宫人,我是要见我的君墨的,怎么能让她们跟着呢。所以,冷殿的火已经烧了半个时辰,还未有人发现……
君墨,三生石旁,你会等我,对不对?
可是,我却永远也去不了三生石旁。
我会带着我们最美好的回忆,君墨。
一年后的晋国仿佛还和往常一样,晋国的皇帝依旧深爱着晋国皇后,可是晋国皇帝时常会把晋国皇后当成另外一个女子,晋国皇后也会偶尔犯心疼的毛病。
朝朝岁岁,好似什么都没变过,是啊,浮生红颜烬,又何须把盏换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