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毛毛跟第三任男友分手,痛不欲生,老想着自我了断。我日夜看护她,累得几乎吐血——比带孩子累多了,因为她有成人的智慧,我要跟她斗智斗勇,要时刻确保她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包括如厕——有一次她说要上个大的,结果在睡衣里藏了根绳子,一进卫生间就挂在了浴室横梁上,幸好被我及时发现,才救下她一条小命。
至今还记得,那时候她几乎总处在热泪盈眶的状态,眼睛仿佛饮水机的按钮,稍微一动就哗哗地淌水。
我理解她,那男人很优秀,他们在一起的大半年,毛毛死心塌地地爱,死心塌地地付出,拼命做出最好的自己,去全面赢得他,可他还是被一个更优秀的女人拐跑了。
毛毛做了很多努力也没能把他拉回来,当她明白他们的爱情彻底死了,那些好时光彻底结束了,她也就彻底绝望了。
我不断用“好男人有的是”这样苍白又正确的真理劝慰她,她则反复说不可能再遇到更好的人了,也不可能再这么投入到一场爱情里,她的心已经死了,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好像所有被甩的人都说过类似的话,有过类似的想法,都或长或短或深或浅地行尸走肉过一阵子,但好像所有人最后都缓了过来,都又重新活得欢蹦乱跳。
毛毛也一样,要死要活了一阵子后,她从沟里爬了出来,又开始工作,逛商场,谈恋爱,然后又失恋,又恋爱,终于结婚,到七年后的上个星期,生下了一个肥嘟嘟的女儿。
她晒出一家三口的幸福合照时,特别圈了我。我又开心又激动又感慨,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回复她:哼哼。——算作对当年为了拽回她小命所付出的辛劳的发泄。她心知肚明地回我说,昨日不知今日事啊。
是啊,那年的她怎么能预料到今天的幸福?在无边的黑暗里怎么能相信前面一定还会有曙光?
人说失恋的女人是劝不好的,能解救她的唯有足够长的时间和足够好的新欢。此话很有理,只是那些心灰意冷的人,往往认定不管多么长时间,都不会再遇到更好的新欢,所以赖在死胡同里不肯出来。
我想,失恋者最痛的心结,也许不是某个人的离去,某段感情的猝死,而是对未来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人的恐惧——当初之所以选择他,一定就是因为他是你最称心的一位,你身边的其他人,要么比不上他,要么跟你没可能,所以当他不由分说走掉,你放眼望去,很难找到更好的代替者,于是便产生了强烈的错觉——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感觉不会再爱了。这话听起来像个玩笑,但深陷其中的人会知道其中的冰冷和绝望。
当然,这是一种不正确的绝望。好比你刚刚饱餐一顿,肠肚胀满,当下会产生再也不想吃东西的错觉,多好的美食也不能勾起你的食欲。但凭经验你会知道,过不了多久你还会饿,到那时随便一点什么美味都能让你欢欣愉悦。
只是在感情里,我们缺少这样的经验,不相信这一刻过去后,自己的心会慢慢清空,感情会慢慢打开,视野会慢慢放大,然后便可以在适当的时间,发现另一个适当的人,投入另一段适当的感情。那个新人,也许不比从前那位更帅更有钱,但他带给你的快乐,不会更少。
总之,还会爱的。除非你太老或者太潦倒。
所以失爱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就像身上被割了一刀,会有剧烈的疼痛,但总能复原,会留一道疤,但不会影响生命的质量。
当然,我们都不希望心上留那么一道疤,所以对每个走进生命的爱人,都要真心珍重。只是当失去不可避免,也不用太过恐惧和绝望,好好把日子过下去,下一个爱人,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