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除夕夜,天空飘着莹莹的雪花。我和姐姐没有外出跑年。那时候,村子里没几户人家有电视机。我家的17英寸黑白电视机便成了稀罕之物。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吃过年夜饭都到我家来,坐等着看春节晚会。
大家边嗑瓜子边看春晚,笑声一阵压过一阵,弥漫整个房间。我们看到九点多的时候,电视机突然没了声音。父亲立刻检查了一下,原来是音响坏了。就在大家备感扫兴之时,爷爷喊道:老三(父亲),春晚是看不了了。你给大伙儿拉一段二胡吧。父亲十分喜爱音乐,所有乐器中,二胡拉得最好。
大伯也附和道:就拉《天仙配》里的夫妻双双把家还。父亲从墙上取下二胡,坐到电视机前面,全神贯注地拉了起来。轻快喜庆的调儿,从弦中缓缓流出。整个房间里,顿时喜气洋洋。大伯和大妈还跟随着弦音,小声地哼唱起来。
一曲拉完,爷爷奶奶没有尽兴,要求父亲再来一首。于是父亲又拉了《女驸马》。姐姐从小就喜欢黄梅戏。听到父亲拉奏《女驸马》,她赶紧站到中央,像模像样地舞动着手绢,大声唱道: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姐姐的声音铿锵有力,清脆悦耳。大家听了,连连称赞。俏皮的姐姐,还挨个儿打彩。得到彩钱后,她高兴得脸颊都绽出花儿来。
看到这里,我的心也痒痒的,于是我大声喊道:我也来表演一个节目。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说完,我单脚站立,一只手握着烟花棒,一只手放在额前来回晃动。大家被我的扮相逗得哈哈大笑。坐在中间的奶奶,掏出一张崭新的两元纸币,塞到我的新衣袋里,说:我这小孙子,还真像个孙猴呢。随即,伯伯婶婶也都给了压岁钱。我赶忙一一作揖。大伙儿又笑得前俯后仰。
快到凌晨时,父亲注视着母亲,深情地唱了一首他最喜欢的《康定情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地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地爱哟,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地求哟
那年那夜,那一场温情欢乐的春晚,家人围坐,灯火可亲,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深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