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玉龙
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一个年青人,就在几天前忽然感到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结果传到他手中的居然是肝细胞大面积坏死的病危通知书!
得知他病情的第二个晚上,我再次打通他的电话。当他听说我要过去看他,连忙急切的拒绝我:“你来做什么?你又没抗体,我没事的。”我告诉他我已经在赶来的车上,就快要到了,他才无奈地说:“一定要带口罩,我不是同你开玩笑,这里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也很清楚!”
今年三月,一场突如其来的SARS病毒横卷全国,国人无不谈“非”色变,作为重灾区的广州更是让人莫敢步入。从政府公示的信息得知,广州的重点救治医院选在了市第八人民医院,而恰好他就在这家医院留医。
就在第八人民医院六楼的阳台上,我和他对面坐着,紧绷的口罩只露双眼,让我们看不出彼此的表情。他下意识的将凳子向后移了移,一只手不断的扯拉着口罩,生怕口沫触到我的身体。
问了一些近日的情况后我苦笑着说:“坐在这里感觉怎样?胜不胜年初八咱俩在从化泡温泉的滋味!”我尽力想让自己平静。
“这里也不错啊!现在所看到的广州夜景,不是也很美吗?”他笑笑对我说。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并对将来病情的好转或恶化已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只是多日不能回去看望因见不到儿子而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父母,也不知道还要对他们隐瞒到何时!说到这,他使劲的把脸向则边扭了过去……
他告诉我,刚得知病情的时候确实无法接受,他怨恨上天,甚至曾想过一死了之。毕竟,这不是普通的病状,要治疗不仅需要相当高的代价,而且就目前国内的医疗水平而言,能否治愈还是一个未知数。他才二十九岁,正是踌躇满志、如日中天的时候,不管是谁都无法接残酷的现实。
后来他看到一则故事,讲说一次航海中由于轮船触礁即将沉没,在这死亡的关头,大家都哭喊着乱作一团,唯有一老妇坐在舱里镇定自若。有人不解的问她:“难道你不怕死吗?”。她说:“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去逝,如果我能活着就来陪二女儿,如果我死了就去见大女儿。两者对我都一样,没什么不同更没什么可怕”。的确,既然命运注定无法改变,又为何不去从容的面对呢?更何况我的病只是初期,就算转为肝癌我都有几年的时间!说不定到时病情会好转,或者有了更先进的治疗技术呢!
从此之后,他不再诅咒,也不再悲伤,并快乐对待每一天。在这留医的日子里,他想到许多曾经与人的争执、以及许多由得失而生的烦恼是多么的狭隘!他明白了帮助别人、能为别人带来幸福又是多么的快乐。上午,他买来很多鲜花送给值班护士和其他病友,那美丽的鲜花使整个病房洋溢着芳香和温馨。看到大家痛苦的脸上能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他满足了!说着,他取下口罩将一束鲜花紧贴在脸上,用力地嗅了好一阵,又戴上口罩,得意的眯着双眼……
“你回去吧,这里不是长谈的地方,等我出了院咱俩再好好说”这已是他第三次催我了。紧握住他的手,我最终也没讲出一句安慰和鼓励他的话,因为我知道,现在的他对生命的理解,远比我更明白,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