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双绣花鞋垫,是北方农村常见的那种。我的这双绣花鞋垫上绣的是蜜蜂采花图。画面上的蜜蜂翅膀已被脚踩得模糊不清了,每到一处,当我脱了鞋子,总有人猎奇地问这问那。这时候,我便乐不可支地诠释说,这是穿大襟衣服裹小脚的姥姥给我绣的。
大学结业那年,姥姥听说我将要到深圳了,硬是花了好几个黑夜赶在我走的那天纳出了这双鞋垫。
鞋垫的建造历程挺耗时的。通常是先依脚的巨细用牛皮纸剪出一双鞋底的样儿,再将小布条压平涂上糨糊一层一层地粘在鞋样上。最终,在鞋垫的两面再粘上两张布片,压在炕席底下两三天,再取出时已硬邦邦的。这时,心灵手巧的姥姥戴上老花镜在鞋垫贴脚的一面用笔画上花、鸟、鱼、虫,配上符合的五花线一针一针地纳,不久,一双漂亮的绣花鞋垫就落成了,脚踩上去软软的,特惬意。
到了深圳后,我花了三百多块钱买了一双漆黑发亮的新皮鞋。穿在脚上,走在办公大楼里,踩出一串串动听的叮咣叮咣声,觉得是那么的洒脱。可是,时间久了,老是垫得双脚生疼。
当我在固话里将这些说给姥姥听时,她在那头笑得合不拢嘴。问我有没有将鞋垫垫在皮鞋里。
垫上姥姥的绣花鞋垫我的袜子不仅少了破洞,脚也不那么酸痛了。劳累了一天,每到晚上冲完凉躺在床上,想姥姥了,我就看看鞋子里的那双绣花鞋垫。
有一天,爸爸忽然打来固话,说姥姥快不行了。此时,我全部人都瘫软了。当我向公司告假敏捷赶抵家时,姥姥已躺在病床上不能言语。我跪在姥姥的床前,哭道“姥姥,我是平儿”,连说了几声,她才困难地伸出手摸我的头、脸,她的嘴微微动了动,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泪水顺着她干涸的眼眶流了下来。
第二天,姥姥就归天了。
在姥姥下葬后。亲戚伙伴围在家里回想着姥姥的平生。爸爸说在姥姥病重时,她怕影响我的工作硬是不让人告知我。大姑拿出了十双不同图案的绣花鞋垫说:“平,这是你姥姥活着的时候一天天纳的,说是为你成婚时准备的。”我听了,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