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7日傍晚,我正在整理李来柱将军来馆陶,走访赵官寨六十二烈士殉国处的资料。11月11日,李来柱将军拜谒了抗战时期六十二烈士殉国处,又与赵官寨村三位亲历者进行了座谈,了解了六十二烈士牺牲时的一些背景和慷慨殉国的壮举,及赵官寨村民所付出的正义与牺牲。李来柱将军听后很受感动。之后,他留下墨宝,把自己题写的一条字幅“抗日英雄村赵官寨”送与赵官寨村支部书记。
在此之际,《馆陶县军事志》主编刘清月给我打来电话,首先问询了李来柱上将来访的稿子写得怎么样了?然后又告诉了一个令我预料不到的消息。他说:“范筑先将军的外甥、孙子,及张维翰将军的儿子和田兵的女儿都到了,现在馆陶宾馆,你过来吧!”
在北京我与张维翰的两个儿子就已相识。见了面,张继林给我介绍了田兵(王必成)的女儿王兰玉女士,及范筑先将军的的外甥和外甥女;我与范筑先将军的孙子范小云是同学,对他们四兄弟都了解,自然不必介绍。我与刘清月主编正在写军事志,对范筑先将军和张维翰将军的情况了解的多一些,我们重点听取了王兰玉对父亲田兵怎样与范筑先将军相见,怎样随范筑先将军将军坚守聊城,然后又是怎样逃出聊城来到馆陶,向鲁西区党委张霖之和十支队司令员张维翰汇报聊城失守和范筑先将军牺牲的经过。
1938年8月20日,田兵与抗大、陕北公学院及随营学校志愿赴山东抗战的学员组成的山东纵队,在司令员张经武和政委黎玉的带领下,向山东进发,奔赴抗日前线。
当队伍行进到聊城的时候,范筑先将军率领部队官兵列队欢迎。并召开了联欢会。在联欢会上,黎玉政委把毛主席写给范筑先将军的亲笔信恭恭敬敬地交给他。范筑先将军非常激动地讲了话。之后张经武、黎玉两位首长也都讲了话,范筑先将军还请大家吃了饭。大家在聊城休息了几天,聊城到处都沸腾着抗战的激情与活力,到处飘扬着抗战歌曲。聊城市民对八路军亲如一家。使我们如在延安的感觉,有延安浓郁的气息。当时被称为小延安。
在聊城小住的几天里,田兵的诗歌《夜度平汉道》,在聊城《抗战日报》上发表。这首诗在聊城立刻引起不同凡响。聊城政治部王幼平曾当面表扬田兵的诗歌写得好。在他们继续东征的前一天,张经武和黎玉两位首长突然通知田兵留下,给范筑先将军当秘书。因为田兵是临沂人,不想留在鲁西北。几位领导对他说:“主席很重视与范筑先将军的统战工作,并有主席给范筑先将军的亲笔信。”为此,田兵只好留在鲁西北。同时留下来的还有高景鲁、温殿卿、史太林等几十人。田兵被安排在六区政治部,直接由王幼平领导。其他人都安排在政治干校和军事教育团等部门。
之后,中共鲁西区主要负责人张霖之和秘书长赵伊坪先后与田兵谈了话。大意介绍了范筑先将军在我党的协助下,率领聊城民众奋勇杀敌的大好局面,介绍了范筑先将军坚决抗战,誓死杀敌,与中共亲密无间,与八路军紧密合作的决心与行动。并指出范筑先将军“良心抗战”和对反动势力认识不足的局限性。
王金祥是国民党CC派分子,与沈鸿烈省政府有关系。他的诸多劣迹,范筑先将军已有所觉察,但碍于国民政府的附属关系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范筑先将军一时还下不了果断处理王金祥的决心。
田兵是中共领导派来的干部,同时与范筑先将军的长子在延安就认识,所以很得他的信任。还因范筑先将军曾在临沂当过县长,他的部下及卫队营士兵不少是临沂人,田兵与他们是同乡,有什么话便于沟通。为了随时掌握王金祥所控制的参谋处的动向,范筑先将军每次出外打仗或到各处巡视期间,都把田兵留下。
范筑先将军在巡视期间,决定将五六个支队调往聊城,在纪念抗战一周年之际,进行一次集训,整顿一下纪律。范筑先将军11月12日早晨回到聊城。刚到家就接到阳谷打来的电话,说阳谷忠孝团集众闹事,要范筑先将军前去讲话,进行安抚。范筑先将军已经答应,但又接到日军西犯,昨夜在东阿艾山有汉奸搭建浮桥的消息。范筑先将军由于军情紧迫,随派他的西北军老同事韩多峰前去安抚。不久便听到韩多峰讲话时受伤的消息。当时范筑先将军还没意识到这竟是反动派的圈套。
韩多峰去阳谷后,范筑先将军立刻召开军事会议。中共领导人张霖之、政治部副主任姚第鸿,高级参谋袁仲贤,高级参议张郁光等人参加了会议。范筑先将军听取了他们的意见,做出坚壁清野,留一部分兵力坚守城池,范筑先将军出城调动部队,内外夹击,打击敌人的作战部署。遂命令王金祥的第二支队前去艾山伏击敌人。刘佩之、郑佐衡担任正副城防司令,率领一小部分人守城。王金祥借故委派副司令赵振华率队,他们以配备弹药为由,直到午夜才动身。
11月13日上午又召开一次军事会议。范筑先将军令王金祥把来聊城受训的各支队司令员招来,范筑先将军讲了话,做了战斗部署。派第一路民军把守聊城东关。令较远的几个支队回防原驻地,较近的几个支队听候调遣,随时迎敌。同时还部署非战斗人员和市民撤出聊城。直到14日凌晨4时,范筑先将军的家人才乘一辆卡车,撤到第十支队后方馆陶一带。
按计划,在各部撤出聊城后,范筑先将军最后在9点左右撤离时,又遇到了国民党鲁西行辕主任李树春和省政府沙姓官员的羁绊。直至下午四点,李树春等人才乘车离去。这时东关已响起激烈枪声。随后有人报告王来贤的第一路民军已溃逃。王金祥和副官长赵文魁,以截回第一路民军为由逃出聊城,一去不返。此刻,护城堤全部失守,三面响起枪声。田兵守在参谋处大房子里的电话机旁,给堂邑第八支队牟西山通电话,要他带队火速支援。然后又给阳谷通了电话。援军迟迟未到,派出去的部队也不见影子。城内只有700余人,能战斗的不过500余人。这些人中,特别是卫队营的士兵,对范筑先将军个个忠心耿耿。有一个叫凌作善的小伙子,曾是一个手持双枪的响马,他父亲被抓,要枪毙。凌作善提着枪投案,要求替死。范筑先将军把他留下当了通讯员。部队扩大后,想提拔他们当营长,他们都不干。由于范筑先将军为官清廉,早在淞沪之战时,军饷发下来时,全旅士兵已遣散,他一分不留地派人全部发放给士兵。在临沂当县长时,上级发放给他的奖金,他却分送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在聊城任专员期间,他每月200元大洋的薪俸,他只拿25元大洋
维持一家生计,大部分都拥在了抗战上。他的这些善举广为流传,所以他的威信很高,这些士兵都愿与他同生共死。此役,一个个英勇牺牲,慷慨殉国。
下午4点多钟,敌人在南面爬城墙。范筑先将军与姚第鸿、张郁光到南门督战。黄昏后,东关失守。晚上9点多钟,范筑先将军回到参谋处。田兵联系第八支队仍迟迟未到。范筑先将军打电话,了解各地情况。要张维翰带十支队,在卫河小摊设防,严防大名日军过河。接着又向高唐齐子修打电话,电话里说,那里正打得激烈。夜十二时,电话全部中断。组织敢死队在西门突围,也未能成功。张郁光提出脱下裤子,扎上裤腿,灌满气,像小孩子游泳一样游出去。说啥的都有,未能付诸行动。
15日10时,东门吃紧,范筑先将军又去东门督战。不久,西门起哄,人们乱跑。东西大街不时有炮弹落下,已不便走人。田兵顺北大街向北、再向东,想绕道东门,随范筑先将军行动。走不多远,遇见张郁光,说总司令还在东门负了伤。田兵向东又走不远,见几个战士在前面倒下,抬头见东门北面已插上“膏药”旗。东去的路被敌人火力封锁。田兵没有武器,从牺牲的战士身旁拿起一把大刀,急忙向墙根躲避时,帽子被打了一个洞。见不到范总司令,他心里没有靠山。他摸索着向东门又走了一段,听到枪声非常激烈。他忽然意识到,在这种情境下,范总司令已不可能还在东门,也可能向西南隅万寿观方向撤退了。
令田兵没想到的是,早晨范总司令去东门督战,走出参谋处,此去已成永别。之后,田兵藏在东北隅席常临家里,席常临是一个卖花生和卖大粪的人家。因这里臭气哄哄,敌人始终没来这里搜查。16日黎明,席常临看好路,说北门很近,没有人,要田兵快走。田兵化妆成叫花子模样,披一麻袋,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地上到处一片凌乱。远远听到日军在大操场上集合的吼叫声。北门被大炮打的净洞,门锁链子被打断。田兵推开一个门缝挤出去,当走过一箭之地,过了北门桥时。忽然听到城门楼上有说话的声音。他回头一看,见城门楼上三四个鬼子正向他瞄准,他撒腿就跑。背后响了一枪,没打中,此刻他已跑过护城堤。至此算是脱离了危险。
田兵走了一天一夜,于11月17日在馆陶找到了我党领导的第十支队和总政治部(鲁西区党委)。田兵向秘书长赵伊坪,军事部长王幼平和十支队司令员张维翰等同志汇报了聊城失守的经过。
田兵的女儿王兰玉,述说着父亲死里逃生的坎坷经历,客厅里静悄悄,都听得入神。我突然神情一震说:今天不也是11月17日吗?75年前的今天,在抗日战争最危难的时刻,老前辈们在馆陶相聚。之后十支队改编成为“筑先纵队”,编入一二九师序列。从此部队不断发展壮大,直至抗日战争的胜利。
今天你们为了弘扬老一辈的革命精神,参加了聊城举办的“聊城保卫战”75周年纪念活动。然后我向王兰玉说,今天你沿着父亲的足迹,从聊城来到馆陶,我们相聚一堂,共同进行着一项伟大的事业,把老一辈的革命精神泓扬光大!
2015年11月25日于北京小沙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