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月亮,貌似好久不见了,这一天天忙得,要不就是抽不出个几秒抬头,要不就是好不容易抬个头你还带个云彩当面纱。低头看看自己,几十年前那个小小的身躯已经很壮实了,如今离你也更近了。眼睁睁看着桃花谢了,柳树枯了,亲人老了,你却还如小时一般年轻漂亮,哦,不对,好像模糊了一些,当然我也悲哀地告诉自己,你没变,只是我小时候那双明亮天真的眸子不知在何时浑浊了,再也看不出你圆圆脸盘上的月桂,还有树下砍伐的老人。
我不服气:极力地眯着眼睛,让所有淘气的光线聚焦,仍是白费, ,不清不清呀,就看见一团白色圆形的东西带着光晕挂在漆黑的夜空中。月亮,你的美丽呢?以前给你在周围伴舞的漫天繁星也被黑夜吞噬,从前洒满钻石的浩瀚的银河好似枯竭断流了,就剩下寂寞的天空河床,嵌着一个模模糊糊失去魅力的你,机械地悬在那里。
真的好怀念。那时,心思简单的我还不知道你脸上那些黑影是星球上的火山与盆地,我还不知道你是恒星还是竖星,我还不知道你离我伸出的指尖好远好远,远得一辈子也到不了,我还不知道我,你,还有旁边给我讲故事的奶奶都只是宇宙间的一粒沙,甚至还不如一粒沙。幼小的我只知道你那里有冰凉如水的玉砌台阶,有一棵高大的月桂,当然还有漂亮的嫦娥姐姐,我只知道奶奶,我,纳凉的天台,就是我心里所能容纳的全部世界,我只知道只要我再站高点,爬到村子里最高的房顶上就可以够到你珠圆玉润的脸颊。在每个酷暑炎热的晚上,我最喜欢一张苇席,一个凉枕,最少不了的慈祥的奶奶,祖孙并肩躺着,由奶奶给我讲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听累了,我就仰着头看着你,每次我都能看到那棵树,还有树下卖力砍伐的吴刚,有时仿佛能听见他“哎呦,哎呦”的声音,其实我最想看到嫦娥,我想看到她站在那里朝我招手,可是从来也看不到,一夜夜,我就在这样美妙的希冀中沉沉睡去。
嫦娥没有来,渐渐地,我连砍伐的老人也看丢了,就剩一棵孤独的月桂,孤孤零零长在那里。后来,月桂也没了,我极尽目力也找寻不到它的影子了,哪怕一根枝桠。你真真正正就成了白玉盘,干干净净,奇强洗衣粉也洗不出的干净。直到现在,我早已放弃,我终于有些明白了,有些东西,她只会在我们人生特定的一个时期出现,比如奶奶的那些老故事,一毛钱的冰棍等等。时候过了,就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该退场了。即使强留下他们,也早已变质,不复当初的鲜味,咀嚼起来只会又干又涩。人人都钟爱美好,都希望长长久久拥有人生每个不忍忘却的瞬间,可有些美好,如果我们仁慈些,就应该把他们留在过去,让他们如沙如泥般沉在那个时空的河床。
现在,我还是可以叫你月亮姐姐,你永远也不会变老,虽然天地万物兴衰有律,你的生命比起我们,正如我们比朝菌,朝生夕死,永远看不到明天的红日。我无时无刻不在为逝去的哀悼,但是,朝菌看到了一生仅有的一次朝阳,它就是幸福的,满足的。我也是一样,我经历过从牙牙学语到成家立业再到耄耋之年这整个过程,便完成了上苍赋予的使命,而我所要努力的,是怎样使这个过程更加有趣,使这个使命更加庄严。
我不知道你的理想是什么,找回你所有的星星孩子?亦或是千辛万苦见你的丈夫太阳一面,我只祝福你旅途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