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瓦房稀稀零零的,这儿两间那儿三间地坐落在山腰。不像城里,一抬头便是一栋栋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太阳刚露出小半边脸的时候,公鸡就顶着一头红鸡冠在啼鸣了,响亮有力。外婆背着能及腰的大背篼,脚沾着露水,上了田埂,开始了新的旧的日子。外婆出去的时候,大门总是敞开的,外婆知道,哪里怕什么贼,这儿哪里会养出心术不正的人,只有跟她一样朴实的乡下人。即便是有,正对院坝的门上贴着门神呢,还担心什么呢。等到天渐黑了,外婆就开了院儿里唯一的灯,发出昏黄不太明亮的光线,刚好照完整个院坝每一个角落,就想外婆对我的爱,不多不少,不浓不淡,不远不近,刚刚好。灯有时会闪烁一下,像是天上一颗犯了错的小星星跑下凡来,又像外婆浑浊的眼睛,守候在老屋前,挂念着远方的儿孙。
一年前在市报里投几篇文章,喜幸陆续都发表了,外婆高兴地合不拢嘴,拿着报纸高兴地看半天,像孩子一样让我给她读。边听边笑,眼睛弯成条线。外婆读不懂报纸,因为外婆并不识字。
但是外婆跟大多数外婆一样,善良,朴实,勤劳,能干。外婆年轻时跟了外公后,辛辛苦苦地拉扯大三个孩子,还要孝敬年迈的公婆,守着清苦的日子不埋不怨。在我的心里,外婆一直什么都会。有年初夏,城里的蚊子特别多,我老是被咬得全身是包,什么法子都不管用。 到了外婆家玩,外婆心疼地替我涂上花露水,尽管没多大用处。第二天就拿出瓶什么药水,给我涂在身上,包很快就消了,药水淡淡的香味还能驱走蚊子。后来才知道,这瓶药水是外婆摘了院前梨树盛开的花儿捣出汁做成的。想到外婆在那昏暗的灯光下,踩在凳子上吃力地摘梨花的样子,心就一阵阵地搐动。那一小瓶药水,我一直留着舍不得用,后来实在被咬的受不了了,拧开盖儿,淡淡的梨花香还在,只是药水变了质。四五年过去了,外婆早就住在了城里,梨树也花开花落了四五次,我还是没舍得扔掉那瓶连梨花香也闻不到的药水。因为只要看到它,心里就一片温暖。
外婆还有好多好多好,说不完也说不清。爱,一直没变,可是外婆已经七十几了。头发也已黑白交掺。外婆的脸上、手上都布满了皱纹,身子还是那么瘦小,外婆年老了。以前我总说赚了钱第一个给外婆花,买了大房子第一个请外婆住,长大以后第一个孝敬外婆外公。外婆听了,总是笑得脸上的皱纹成了一朵菊花,总是说,“乖孙儿,快快长,快快长,外婆等你长大……”如今,我才十四五岁,就比外婆高了一两个头。抱着外婆就像抱着比我小的孩子。看着下巴盯着的白发,心里不禁潸然。外婆,我还不够大呢,您一定要等着我长大。外婆,您等我长大好不好,等我赚钱给您花,等我买个大房子来接您。
外婆,您等我,等我好好孝敬您,等我用后半辈子慢慢偿还您的爱。
2012年8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