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愚人节了,可真是糟糕啊。
乔治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好像对他来说愚人节是一个十分恐怖的节日一样。“要和去年一样吗?可真是令人讨厌啊,真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该有多好,嗯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会有个到十二岁了的可爱的妹妹,想起丽萨的乔治脑中又是一阵钝痛,月光从半掩的窗户射进房内,照在一人高的全身镜上,柔和的月光通过镜子将亮光洒在了乔治的脸上,乔治晃了晃神,嘴角抿起一道坚毅的弧线,或许这次会有些不一样呢”他这样想到。
他打开房间内的衣橱,衬衫一件件的被熨的整齐挂在衣架上,这都是约瑟太太的功劳,不过作为她的儿子,直呼其名好像有些不大合适,约瑟太太是一个一丝不苟的女人,对于她所坚持的事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有时候乔治都会想,他父亲的过早离世是否也跟约瑟太太的性格有关,但是很明显现在不是继续思考的好时机,乔治迅速取下几件衬衫塞进旁边的一个简易手提袋里,然后赤脚打开了房门,就在乔治认为楼梯口没人准备换双鞋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楼梯转角处出现,他亲爱的约瑟太太正盯着他,让他不禁从脚底往上升起一股凉气,像是做了什么错误的事情一样,顿时停下了手下的动作,约瑟太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真丝睡裙,裸露在外的皮肤像失去水分的树皮一样耷拉在她的身上,瘦削的脸上还有未卸去的脂粉,在房间橘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诡异,约瑟太太那令人发怵的目光让乔治的鼻尖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想解释一下他为何拎着提包深夜出现在楼梯口,但是这种想付诸于行动的想法却被心虚绑架的舌头打败了,舌头无力的在口腔里打了几个转便放弃了活动。只有越胀越红的脸色表达了他的情绪。
约瑟太太倒是一脸平静的模样,好像这样的情况是在意料之中。这样平静的模样落在惊慌的乔治眼里又成了另一种含义,他到此刻才深切的知道,他一直是一只困兽,除了在笼子里来回外什么都做不了,囚住他的人是他的妹妹丽萨,但是拿着钥匙的人却是他的母亲约瑟太太,这个现在站在他面前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
“哦,乔治,你这是要去哪呢?不要告诉我是学校有急事需要这么晚回去吧,我记得你们学校已经放假了,你能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明明只是平淡的询问语气,但从约瑟太太的嘴里吐出来,却显得十分咄咄逼人,乔治很想找到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但是搜肠刮肚了也找不到,只好丧气的垂下头,约瑟太太好像十分满意他的表现,这完全将她在家里的地位烘托到了一定的高度,刻意沉默了一会,她状似无意的叮嘱;”明天是什么日子你应该记得吧,不要忘记准备礼物。”说完便命令似的让乔治回房,乔治很顺从的转身往回走,这回他连穿到一半的鞋也没脱,不知道是不是乔治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约瑟太太把礼物两个字咬得极重,像极了滚烫的火浆,将他的心脏淋的滋滋作响。
也许是由于前半夜不好的逃跑经历,他的后半夜睡得并不安稳,内疚和恐惧像两根有毒的藤蔓将他滚得结结实实,藤蔓刺破皮肤,毒液顺着血液慢慢进入大脑,乔治有好几次都觉得喘不过气来,离窒息而亡也就一息的差异,他不由自主的去回想,回想自己可爱的妹妹丽萨,那个永远七岁的妹妹丽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过错啊。
五年前的愚人节,丽萨穿着一件碎花的小裙子,撒娇的攀住他的脖子缠着问他要圣诞礼物,他哪有钱呢?毕竟是十五六岁的男孩,他的钱早就在一个星期之前贡献在了他的新球鞋上,把妹妹的要求忘的一干二净,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小女生总会喜欢毛绒娃娃那些个又贵又没多大用的东西。丽萨并没有发觉哥哥的窘迫,只顾在他的怀里像只小猫一样直往里钻,阳光撒在她金黄的头发上,一切都是祥和的模样,最终乔治以一个故事为交换才让丽萨消停下来,但是晚餐之后丽萨又闹起了性子,一点也不乖巧,也许是觉得乔治的故事并不比毛娃娃来的珍贵,便耍起了性子。丽萨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身上的小裙子也起了许多皱褶,乔治头痛极了,现在的丽萨根本不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倒像是一头发怒的小老虎。在收拾餐具的约瑟太太并没有打断丽萨的情绪,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对兄妹的小闹剧。乔治很快便不耐烦起来,推开身后的椅子便大踏步的走进了房门。身后的丽萨似乎并没有想到会在一向疼爱她的哥哥这里遭受如此冷遇,于是从肢体上的控诉转为了言语上的不满,开始使劲的哭喊,听到哭喊声的约瑟太太也不再无动于衷,放下手中的抹布来到乔治的房门前使劲的敲了几下,并用严厉的语气说道:“乔治,你真不是一个好哥哥。”
门板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丽萨的哭喊断断续续的传入他的耳朵,再加上约瑟太太的责备,乔治开始快速思考解决的方法,他记起了上周他的邻居麦特在处理他的小妹妹时用的方法,一种美丽而又善良的哄骗,效果真是很好啊。想到这里,乔治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了他的房门,向还在哭闹的小妹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丽萨在看到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便止住了眼泪,看到哥哥的手势便立马跑了过去,乔治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半蹲下来,使得他俩一般高,乔治神秘的对着丽萨说:“知道哥哥给你的礼物是什么吗?不只是白天的故事哦,丽萨是不是很喜欢精灵啊?哥哥知道今天晚上可以看到他们哦。丽萨瞪大了她的双眼,这样的神情落在乔治的眼里十分满意,转而他又低声说道:“它们会在今天深夜的时候从我们房子的上空飞过,丽萨可以从窗户里偷偷看到它们哦,所以,现在丽萨要乖乖的去睡觉,不然的话会把它们通通都吓跑哦。”丽萨的眼睛里现在已经散发出了令人振奋的神彩,脸上的泪痕在这光彩的照耀下也变的黯淡无光。
乔治将丽萨小小的身子推搡出门外,然后轻轻的关上了房门,从头到脚都有一种舒爽的感觉,心想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他将他整个脑袋都埋在枕头里,不多时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整个房子都已经静悄悄,约瑟太太做完她的家务事后也踱步回了房间,小丽萨呢,在听完哥哥的小秘密后便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静悄悄的回到她自己的小房间,披着小被子猫着身子躲在了窗台下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窗外,夜的黑渐渐沉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爬出了窗外,然后渐渐爬高,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在屋顶上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之后身子一歪便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这时乔治刚刚翻了个身,因为他的头发扎到了他的脸,而约瑟太太刚在厕所按下了冲水的按钮。
这件事从深夜到清晨都无人知晓,但是清晨过后,乔治便觉得自己恨不得和丽萨一起离去,但是事实却比这种想法更加糟糕,约瑟太太不再让他叫她妈妈,他自己也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约瑟太太让乔治每个愚人节都要在丽萨的房间里放置一份礼物,这无异于又是对乔治的一种凌迟,在丽萨死去的第一个愚人节里,他在她的房间里放了一个毛绒娃娃,第二年是一个漂亮的熊猫发卡,第三年又是一件可爱的小裙子,今年是第四个愚人节,乔治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准备礼物了,四年来的精神折磨让他每到深夜便辗转反侧,汗水常常将枕头浸湿一大片。而约瑟太太更是时时刻刻的在提醒他,不要忘记你的过错。有时是在吃饭的餐桌上,有时是在看电视的时候,有时是在逛商场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场合,只要能有一样与丽萨挨上边的东西,她就会停下脚步,看着乔治的脸,就像旁边站着丽萨一样,对着乔治说:“这是丽萨喜欢的,你注意到了吗?”这时候乔治就像瞬间坠入冰窖一样,浑身上下都缀满了冰渣子,冻得他在原地不能挪动一步。
这样的日子过的太久了,乔治都快忘记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只知道他错了,并且这个错误连带着他日后的所有都成了一种错误,他在这种错误里失去了他自己的快乐,失去了他的生活,他只能在那个坚固的囚笼里来回走动,任由悲伤被歉疚包裹。
今夜是他第一次想要勇敢的逃离,想为自己争取一种救赎,但是没有成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已经是对他最后一次的审判。乔治从床上慢慢的坐了起来,将被汗水浸透的枕头扔在一边,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从自己的房间不急不缓的出去,走进了丽萨的卧室,慢慢地靠近那扇自四年起便没有关上的窗户,僵硬的抬起脚爬了出去,他走上了屋顶,在最高处的时候坐下,待到夜色正浓的时候,这个漆黑的影子便从上面一跃而下。
这时约瑟太太正将她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缩进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