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渡了九九八十一难,师徒四个终于入得灵山圣地,取得真经。
如来拈花一笑,口诵:“阿弥陀佛”,众坛下佛祖菩萨使者罗汉亦颂:阿弥陀佛,我佛如来!师徒四个双手合十,随念。
一时之间,整座灵山大殿佛音潺潺,奥妙无比。接着,如来金手一挥,便见一道金光分成四份,瞬时附在师徒四个身上,转眼就化为四件合身的金缕袈裟和四串温润的佛珠。如来微微一笑,再开金口:“九九归一,众神归位,封唐三藏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为斗战胜佛,猪八戒为净坛使者,沙悟净为金身罗汉,白龙马为八部天龙!”
唐三藏目光平静,心底却极为惊骇,一股从未有过的气息从内而外凝而不发,浑身仿佛有无尽的力量,这是之前作为芸芸众生的凡胎肉体根本无法想象的。此刻,他的脑海中不由想到悟空和六耳猕猴战斗时的情景,脚下腾云驾雾,抬手如意棒撼山穿海,天地惊而风雨变,十八层地狱颤栗不休,天兵天将不敢目视,大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势。蓦然回神,他顿时心中一紧,定眼瞧了瞧悟空,见悟空正木然发呆,暗叹一声,还好,还好没……
肥头大耳圆肚腩的八戒在金光中恢复成了前世英俊潇洒的天篷元帅模样,只是从前的那身元帅盔甲突然换成了金缕袈裟,但他并没有什么不适。什么衣服穿在身上不是穿,关键还是得靠嘴巴。在天庭时候,谁都羡慕嫉妒恨他有一张俊俏无暇的脸,就连王母见了都心花怒放,特意让玉帝封他为天篷元帅。然而,只有那些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最动人不是脸,而是情话。他不由想起那个孤冷的夜里,在月宫的月桂树下,他看见那个孤冷凄艳的女子,抱着一只雪白如玉的兔子怔怔的流下了一滴泪。这一幕深深地敲痛了他多情的心,他情不自禁吟了一句情诗:最深不过寂寞无依,最痛不过悔不当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寂冷的心感到一缕暖意,他们成了彼此的知己,也成了天神非议的男女。谁不知道,嫦娥是玉帝的禁脔,只是嫦娥的抗拒及王母嫉妒的阻扰才暂且发配月宫。最终,他被指控调戏嫦娥仙子,贬罚凡间。不幸投胎在了猪身上,他知道是天神有意为之,索性还有法力,命运无常,猪又如何,他忍!高老庄上下的嘴脸他不在意,直到遇到那只可恶的猴子,他把自己打回原形,要不是观音来的准时,怕是又得投胎一次。观音观音,你可真是及时雨啊!我打老沙时候,你也掐点掐的一点不差。只是猴子,你干嘛那么较真呢?三打白骨精那时你简直都疯了,宁愿忍受紧箍咒的折磨也不愿随了老大的意,何必呢!要不是小白龙这娘们舍不下师父,我说啥也不去你花果山请你。
八戒的眼睛里没有了猪身时的色眯眯神色,反而是有皇天不负有心人的志得意满。可实际上脑海仍陷在了回忆之中。八戒一路看着猴子去了天庭请救兵,之后几次大难,他发现猴子变聪明了,那是跟他一样的洞若观火。经过观察,八戒有些懂了,于是他不放过任何机会诋毁猴子。猴子并不上当,可某次遇到一伙凡夫俗子的盗贼,竟被猴子全杀了。你也下的去手,也不怕损了你齐天大圣的威名,八戒暗自腹诽,嘴上却说:“师父,大师兄这,这太残忍了,哪里有我佛慈悲!”不出意料,猴子再次被赶走了,奇怪的是猴子竟然选择跪别。直到发生了那场战斗,八戒才隐隐有了猜测。殿前佛光普照,有梵音传唱,八戒醒了过来,眼角一抹晦暗不明被深深隐藏,他忽而笑问道:“佛祖,可有我老猪的封地?”
如来佛祖与众神莞尔,唐三藏转身呵斥道:“八戒,休要胡语!”
八戒挠了挠头,低头嘿嘿不再多言。
沙悟净此时泪眼婆娑,心里滋味酸甜苦辣咸不知,他有些恍惚,前世种种,今生幕幕,好在一切苦尽甘来。他一直都是那个沉默无言,任劳任怨,他太怕自己再犯错了。然而,眼前始终有一个身影存在。他不惧天不惧地,不惧日月时光,不畏将来。他想向他看齐,可是总有一头猪在从中作梗。他仍记得师父念紧箍咒时,大师兄身上所散发的恨,他恨这天恨这地,恨这命运的枷锁。这种纯粹的恨不是仇恨,不是怨恨,因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怨恨和仇恨。就像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他携无上风姿,披星戴月,将这片天地捅了一个窟窿,谁说五百年的镇压磨灭了他的傲气,天空突然出现的那道银河就是他的证明。沙悟净身躯一震,低眉看了一眼佛祖,慌忙施了一个佛礼。
小白龙没有关心身上的变化,她所关心的始终是那个胆小却有强烈执念的人。然而不知为何,当她瞧见大师兄满脸木然的表情,却有些微微伤感。这一路上,其实大师兄才是这群人中最有人情味的,尽管他本体是只猴子。可猴子怎么了,她自己不也只是一条犯了错的妖龙吗!
忽而,悟空坐了下来,那一刻,身上光辉无尽,紧箍圈似余烬化去。那光辉,不是金光,而是暗夜中一缕晨光,撕破黑暗而来的一缕光。此刻,天生异象,有无数人生轮回尽显九天,其中,有一个傲然而立,目光睥睨,手中一杆如意棒,欲把天捅破,地击穿!
立地成佛。
此佛非彼佛。
孙悟空闭目,心中喃喃:孙悟空,今日我六耳猕猴立地成佛,谢谢你!
谁也不知道当年六耳猕猴假扮美猴王,欲取而代之。但孙悟空早已从那一难又一难中发现这都是天庭和灵山的设计。他不甘,五百年前不屈服,五百年后一样不会屈服。他制造机会脱离这个设计,但没能成功。直到六耳猕猴出现,他们同为一族,诸神佛不容有二,可六耳猕猴注定会死,因为只有石猴才是不死身。为了破坏这个设计,他们在天穹战了一场,为了自由的信念,毫无保留,在最后生死关头,孙悟空将不死心给了六耳猕猴,自身陨灭,以此避过众神佛的眼目,成就世间真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