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二点了!老郗打了一个呵欠,关闭电脑准备休息,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老郗眉头一皱,嘴里嘀咕,这么晚了,谁呀?
局长!?老郗开门一看,失声惊叫起来。
咱哥俩好久没在一起聊聊了。局长不自然地笑了笑,说罢,作势要进屋。老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把局长让进客厅。
局长肉乎乎地歪在沙发上,满脸堆笑地说,你知道我不抽烟的。这两条“芙蓉王”,你尝尝吧!老郗惊讶地一抬头,桌上多了一个塑料袋。
老郗嘴巴哆嗦着,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局长好似没有察觉,侃侃而谈:想当年,咱们同时进局里的有十几个吧,现如今只剩下咱哥俩了!
老郗揉了揉眼睛,湿湿的。好一会,他喃喃地说,是啊!一个个都飞走了,只剩下咱俩了。
接着,局长愉快地回忆起他们相处的岁月。老郗的情绪渐渐上来了,不时地插上几句。正在兴头上,局长突然起身说,我该走了。
老郗心里有些失望,但只好主随客便。他拎起桌上的塑料袋,追上局长说,这个,你拿回去吧!
局长一愣,眼皮眨了眨,笑道,差是差了点,可别嫌弃哦。老郗嗫嚅道,您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不习惯抽这高级烟……老郗还在找词,局长已经没了踪影。
老郗茫然地关上门,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这算什么事呢?咱一个小老百姓,局长竟然深夜造访还送礼,真是咄咄怪事!虽说是老相识,但俩人志不同道不合,私下里几乎没有往来。我没给他送过礼,他倒给我送礼来了……不行,这两条烟无论如何得给他送回去!
老郗拿定主意,寻思着该睡觉了,然而一转身,又猛然想起几天前的一件事来。
那天,老郗找局长公干,走到办公室门口,隐约听见里面有男女的嬉笑声。老郗不敢贸然敲门,就远远地恭候着。过了好大一会,门轻轻地开了,新来的秘书小王满脸红晕地跑出来。老郗进去后,局长显得很不自然。
想到这,老郗一拍脑袋,心说:如果是因为这事,这烟是绝对不能退回去的!可是……
唉,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老郗左右为难,一整晚没睡好。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两条烟就像两颗炸弹,闹不清什么时候会爆炸。
在惴惴不安中,好几天过去了。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切都很正常。老郗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又过了几天,老郗照常去上班,听局里的人传得沸沸扬扬,说是要换局长了。他心里一紧:不对啊,局长任期未满就被调走,一准是出啥子事了!
想起那晚局长去过他家,老郗感觉像做了贼似的,心里隐隐地发虚。他假装安心办公,不闻不问,那对耳朵却坚挺地竖着。
调到那么偏僻的乡下,这不是发配吗?有人说。
可不是?有人答道。
为啥呢?先前那人又问。
谁知道?后来那人说。
老郗一字不漏地听着,渐渐地镇定下来:局长深夜给我送礼,敢情只是叙旧而已,并无他意!于是,老郗心内释然了。
两天后的早上,老郗接到局长的电话,让他去给搬家,老郗很爽快地答应了。到地方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哟哈,来的人还真不少,局里上下差不多都到齐了。老郗热血沸腾,把袖子一挽,加入到搬家的行列中。
家具什物都装到卡车上,安置得稳稳当当。大伙不约而同地准备着鞭炮,老郗不甘落后,也挑了一挂鞭炮,激动地响蹦着。
局长偕同夫人,笑容满面地下了楼,挨个儿向大伙发烟,握手,致谢。
汽车缓缓地启动了,局长把头伸出车外,微笑着挥手告别。
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今天局长的笑容都是装出来的。
老郗怅然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局长在任这些年,憎怨他的人不在少数,眼下他要走了,咋会有这么多人来送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