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猫对于这鸟可谓庞然大物了。
这鸟小巧的身子,羽毛灰灰的,算不得漂亮,叫不上它的名字,只称“小鸟”。
它是几日前寄居我家阳台的,也许是被急着往南奔的鸟爸鸟妈抛弃了,要么是自己走丢了,总之孤零零就流落到了这里。
我家阳台上有一块老家亲戚带来的腊肉,这鸟一定是饿急了冲它而来,几天下来,那黄亮亮的腊肉已被鸟儿尖尖的小嘴啄得面目全非了。
本来要把肉挪进屋子,使其免遭戕害,可女儿高低不肯——她向来闻不惯腊肉那烟熏火燎味,也警告我们那含致癌物不许吃。看来她要一举两得,既保护我们的健康,又解决鸟儿的生计问题,小脑瓜子转得还挺快。
这鸟很是娇弱,步子迈得小小的,叫声细细的,啄食都是慢条斯理的,估计是位温柔可人的鸟小姐,小家碧玉型的。
女儿对它很是喜欢,缠着她老爸买回精致的鸟笼让这小家伙在我家阳台住下来,每天都记着给它加食添水,放学回来便直奔阳台看她的“爱鸟”。
那块腊肉依旧挂在阳台,是打算留给爱鸟当点心的。这飘溢的肉香,院子里丹桂的馥郁也没能遮住它。
“家有腊肉香,引得馋猫来”那日还在梦中,就被一阵阵“喵喵”的叫唤吵醒,拉开窗帘,便看到一只壮猫对着我家腊肉虎视眈眈。
一向认为猫是邪恶的象征,总爱它不起来,小时候还剪过一只猫的两撇小胡子,害得它“英年早逝”,当时除了内疚,并没多少怜惜。
言归正传,接着说这猫。我扬手赶它走,谁知它没动,还目不转睛地望着我,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情状。我心软了,没再赶它,而是拿着小刀出去,割了块肉连同一句话扔给它:“走吧,我家养着鸟呢,可不能让它也成了你的口中食!”
这猫看来有些不凡,竟听懂了我的话似的,没急着吃我丢给它的肉,而是仰头望着我点点头再摇摇头,很谦卑的样子,似乎在说:我很乖,不会吃了你家的爱鸟。
我家那鸟宝贝这会儿溜达玩儿去了,没看到我和猫交谈的场面,还好,别吓着它。
我再次对这猫强调,对它绝无好感和收留之意,请它走路,然后便反身回房了——我忙着呢,没时间和它闲磕牙!
下午下班回来,听到阳台啾啾的叫声,知道我家小鸟回来了。“叫得这么起劲,出去觅食连带找失散了的亲人,不累呀?”我边嘀咕边往阳台走。
眼前的场景让我大跌眼镜——这小鸟敢情是在和大猫聊得热乎!
猫蹲在地上前爪撑着脑袋,含情脉脉仰视;小鸟呢,斜倚着晾衣架,俯瞰老猫,叽叽喳喳叫着。这不谙世事的鸟啊,你哪知道眼前的凶险处境,你可是随时都会成为大猫口中美餐的呀!
我很是着急,不知该怎样让这傻鸟明白世情险恶,只是有些恼怒地将目光投向了猫。它还是那么古灵精怪,眼光对着我,好像在说:放心吧,我不会伤害这小家伙的。
这眼神又瓦解了我的无情,原本攥紧了鸡毛掸子要赶它走,暂时作罢,只对它交代:这鸟是我们的爱物,它要是少根毫毛,哼哼!
我得做饭,顾不上这对宝物了。做了饭忙吃饭,吃了饭忙洗碗,洗了碗忙散步,总之就没再顾上瞅瞅阳台上那一对。
这一夜寒风乍起,我裹紧了被子也还是浑身冰凉,怎么也睡不着。东想西想,突然记起那鸟和猫来。不好,我家爱鸟怕是已遭了猫的毒手,命丧黄泉了!
唉,都怪我粗心,怎么就忘了把鸟笼挪进屋子呢?一边懊恼,一边轻轻揭起窗帘。想像着一地凌乱的羽毛和猫嘴上沾着血,紧张得都有些不敢睁开眼睛,可是眼前的景象令我目瞪口呆!
猫将我家那只废旧的纸箱子暂作了它的小窝,静静地卧在里面,怀里竟安睡着那小鸟!“小鸟依猫”?真是天下奇闻了!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许多天过去了,这鸟和猫竟成了亲密无间的伴侣,日间各自出门,你在天上飞,我在地上游,各自为政互不干涉,夜晚便相拥相偎于那小窝——我已铺了许多棉花旧布在纸箱里头,那真是名副其实温暖舒适的小窝了。
时常,这猫用湿湿的舌头舔舔怀中鸟儿的羽毛,眼里满写着柔情蜜意;小鸟呢,惬意地偎靠在猫的胸前,一脸的安详甜美。
曾请夫君验明正身,确定这鸟是雌鸟,这猫是公猫,便有些疑惑:这不同类的动物也会异性相吸么?
女儿说,这鸟莫不是缺少父爱,把猫当成它老爸了?我笑笑,没有作声,心里说:我虽不懂动物的语言,可是读得懂它们眼神里写着的内容,那与亲情无关。
那么,是一只猫和一只鸟的爱情?
当老鼠爱着大米被人们广为传颂,狼爱上羊成了大众时尚,一只大猫和一只小鸟的爱情又算得了什么新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