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仿佛住了一只野兽,曾经总是与自己在作对,但是也许这才是我自己——一只叛逆的野兽。
叛逆的野兽是不被世人所肯定的,周围的人都会排斥它、打压它,甚至扼杀它,除非它被驯服,成为众人眼里认为的好的灵兽,为众人所带来存在的价值。
这就是成长,每个人的身体里都应该住过类似的野兽。只是有的人也许早早地就被尘世所驯服,觉得理所当然地服从周围的人的眼光去生活和成长,因此完全感受不到住在你的身体里的那只叛逆的野兽。因为只要它一出现叛逆,你就已经认为这不应该发生的,这不对的,应该做符合周围的人的眼光的事情,按照周围人的眼光去生活。因为你害怕,害怕你的叛逆,你的异类的行为举止,让周围人排斥你、议论你,人的舆论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那是无形的匕首宰杀了你的身体的野兽。
我也表面生活得和长得跟许多人没有什么两样,最多就安逸一点、好看一点。但是我知道我身体里住的野兽跟别人的不太一样,它没有那么容易被驯服,经常会让我痛苦不堪,因为我也害怕和懦弱,在乎着常人的眼光和舆论。因此,我从小到大,就乖乖地上学的读书,乖乖地做着乖乖女做的事情,其实也只是表面乖乖地,不敢反抗父母说的任何话和替我做的任何选择。其实,还因为我没有能力去反抗,尽管我身体里的野兽经常咆哮着、乱撞着,企图从我的身体里冲出来,还是只能被就像被下了神符的锁妖塔一样封印在了我的体内。我经常都独自看着它在我的身体里嘶叫着,刺耳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看着它在我的身体用锋利的锐爪狂抓着我的心肺,血肉模糊,然而这仿佛就有自我愈合的力量,第二天伤口会自动恢复,而等待我的只有继续的撕裂的疼痛,一次次地;看着它有时候也乖乖地像一只小宠物似的,会对着我笑,翻着身冲我撒娇,无辜地看着我;看着它有时候也会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咪似的呜咽着,躲在身体的角落里,怎么劝说它,都不肯露脸。
不知道我身体里的野兽是否知道,我与它是同脉相连?流着一样的血,长在一样的皮囊里,它痛苦,我就会痛苦。只有它被驯服,它开心了,我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
有时候野兽叛逆得不得了,它乱撞着封印它的皮囊,冲着心肺嘶叫着,用兽语咆哮着:“放我出去,还我自由,我要飞奔在天地之间,那才是我的归宿。”,每次它这样的时候,我都会心肺疼痛无比,犹如撕裂般,也犹如万箭穿心,我挣扎着驯服它,甚至哀求的声音安抚它安静下来。每一次这样的时候,我越压抑着野兽的叛逆,我就越恨不得脱下我乖乖女的服饰,换上破洞的衣服,发亮的奇异服饰,打上耳洞戴上斗大的耳环,画上浓郁的烟熏妆,手指头夹着一根低劣的烟冒着一圈圈地烟雾,深深地吸进我的心肺里,就像歌舞厅的女郎一样,蹬着妖艳的恨天高的一条腿野蛮地踩上凳子,挥手一抓一瓶disco烈酒就仰头大口大口地灌下去,结交一群称不上朋友的喝酒抽烟的男女混混似的朋友,但是又不至于叛逆得想去做什么坏事情,想去被这些所谓的“朋友”带着我去干嘛,因为我就是我,哪怕叛逆迷失了自己,我也只是做着我愿意做的事情,谁也无法要求我去做我不愿意的事情。我还想对抗着我的父母和满嘴伦理道德的长辈们,我想要对他们大声咆哮着,就像叛逆的野兽在我身体里嘶叫的这样:“还我自由!还我自我!让我在属于我的天地里健康茁壮地成长!而不是压抑着我和总是用你们的眼光去要求和掌控我的人生,让我就像傀儡一样!难道我,不是我自己的吗?”可是,我从来都不敢,我只能表面依然活得像一个乖乖女似的。啊,我是如此的懦弱和胆怯。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自己掌握,而这一切都因为我的生活和人格都还没有独立,需要依赖父母给予物质去生存和提升自己。
所幸,每一次,都是我赢了野兽,当我泪痕满面,也把自己伤得伤痕累累的时候,野兽终于在我强制的压迫下逐渐安静地从它的鼻孔里发出委屈的“哼哼哼哼”的声音,在我的努力的安抚下逐渐闭上了眼睛沉睡,还可爱地打起了呼噜,好像受伤的那个是它,而不是我似的。“坏蛋野兽。”我还是宠溺地责骂了住在我身体里这只叛逆的野兽。
我希望它总有一天会被驯服,成为灵兽,而不再一匹野兽。毕竟所有的青春的叛逆,最后都会付出不可预知的代价,会自我毁灭,毁的不只是我和野兽寄住在这一副长得还不错的皮囊里,还会破坏这皮囊的存活所需要这一样生活的网。网坏了,皮囊就彻底坏了。皮囊坏了,我和野兽就也死了。因为我们生死与共,血脉相连,注定今生今世要彼此好好爱护和守候。
野兽,乖,我会让你得到释放,让你飞奔在你喜爱的天地之间,获得自由。但是在我们寄住的这副皮囊能够获得生活独立和人生的独立之前,请你继续安静和耐心地等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