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冬。
“男女老少全村集合,男女老少全村集合……”当桃花村的人们还在沉睡中,刺耳的大喇叭声在这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偏僻小山村响起。
被急促的喇叭声吵醒的村民们,不敢耽搁,叫醒孩子,拉的拉,抱的抱,纷纷踏着厚厚的积雪,朝村里的祠堂跑去,寂静的小村庄,瞬间热闹起来。当村长清点完人数,大家安静下来才发现,张二球的独生女儿兰花,满头是血,坐在地上,众人不禁都恐慌起来。
“这么早叫大家来,是有要事解决,兰花怀孕了,今天就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已经上报了县里,县里派的人,要不是因为这两天雪大,把路封了,早就到了”。村长王大麻子话音刚落,村民们炸了窝,纷纷议论起来:“谁这么畜牲啊,连个娃娃都不放过。”“是谁个天杀的,村长,一定要揪出来。”“兰花怀孕了,还那么小能生出什么样的娃娃啊……”
“大家别吵了,安静,听我说”村长王大麻子大声喊到,“这个事情今天必须解决,咱们村里就这么些人家,除了王家就是张家,家家情况大家都清楚,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今天必须给兰花一个交代。”“是啊,是啊,村长说的对,一定要揪出来。”“兰花,别害怕,叔给你撑腰,大胆说,是谁欺负你了。”村长王大麻子边扶起地上的兰花,边给兰花说。
“叔,我不知道,没人欺负我。”兰花哭着说。“张二球,你过来,你女儿怀孕这么些天了,你是他爸,知情不报的事情今天就先放过,下来再说,今天的首要任务是把这个欺负兰花的坏种子找出来。”张二球戳着头,两只手交叉着揣在袖筒里,唯唯诺诺地说:“我都快把她打死了,她也不说,我有啥办法。”
“村长,张二球是啥货你又不是不知道,胆小怕事,老婆又死得早,一个人把兰花带大,知道也不敢说。村长,这件事还是要你出面。”“好吧,今天乡亲们都来齐了,谁知道什么情况尽管说,谁平时看见哪个后生和兰花走得近,也都说说。兰花已经怀孕两个月了,不解决不行了,今天不查问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回家。”村长扫了扫村里的人狠狠地说。
“兰花,你看看村里的人都来了,你就用手指指是谁欺负你了,别害怕,你要不说,你爸把你打死我也不管,谁把你害成这样,也不管你,你还为他隐瞒什么,要不是叔发现的及时,你早就没命了。”兰花听了村长王大麻子的话,抬起头,看了看村里的人:“叔,没有人欺负,你就让我爸打死我吧。”“你真是气死我了!”王大麻子暴跳如雷,咆哮起来,“你爸把你打死就打死了,你个不要脸的,等县里的人来了,一个个审问,家家户户谁也跑不了,到时候麻烦就大了,村里的男人谁都有嫌疑,你看看这大冷的天,吃也没啥吃的,你要村里的人一个个的都被抓去吗?我就告诉你了,你今天不找出个人来,肯定是不行的,你可想好了。”“兰花,你就说吧,我们为你做主!”“兰花,兰花,说……”“是啊,兰花,你就说吧,我可不想进监狱……”“说!”“说!”“说!”……村民们听了村长的话都纷纷嚷嚷起来。
兰花抬起头,看着乡亲们一张张愤怒的脸,知道今天死也死不了了,不说出个人来,村长和乡亲们是不会放过她的。兰花呆滞的目光看向四面八方的父老乡亲时,那些平日里亲切的面孔就像躲瘟疫一样的纷纷后退。兰花看了看蹲在地上抽烟的父亲,这个从小把她当宝贝的男人,十几年来,一个男人在缺吃少喝的情况下,承受生活种种苦难把她养大,如今他才三十多岁,自己死了也就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怎能就此毁了。的确,这个肮脏的现实,充满了邪恶。自己又何尝不是。“是张大爷。”兰花擦了擦脸上的血,笑了笑说。“啊,天啦……“所有的人在听到张大爷三个字的时候惊呆了。
张大爷年过六十,单身,常年为队里喂牲口。为人和善,偶尔会偷偷把牲口口粮给村里饿得哇哇叫的孩子吃,几乎每家每户都多多少少受到过小恩惠。大家表面上都不说什么,心里面对他非常尊重。当听说是张大爷的时候,众人实在不敢相信。
“事关重大,兰花你可不能胡说!”村长王大麻子恶狠狠地说。“就是他,我没说谎。”看兰花如此坚定,村长王大麻子把目光投在了蹲在不远处抽汗烟的张大爷身上,看着张大爷一言不发,默默抽烟的神态,英明的村长也迷糊了。
“张大爷,你说句话。”“张大爷,兰花当着村里人的面,污蔑你呢,你咋不吭声啊?”“张大爷,你到是说句话啊”……
面对乡亲们沸沸扬扬的各种议论,张大爷站起来说:“就是我,县里的人来了,就来抓我吧。”说完,步履沉重地走出祠堂,身影慢慢淹没在风雪中。
看着张大爷离去的背影,没有人看见兰花血泪模糊的双眼。兰花无路可走时,善良的张大爷给她吃,鼓励她活着,让她等着,等着总有看见晴天的日子。
初冬就下了一场大雪,这一天张二球居然打的一只小野兔,偷偷地拿回家,兴冲冲地给女儿兰花看。对于每天都半饱不饱的他们来说,别提多兴奋了。寒风呼啸着这个七零八落的村庄。张二球和兰花坐在石头堆起来的简易桌子旁,乐滋滋的准备吃饭,看着冒着热气的肉,兰花直咽口水,迫不及待吃了起来。这时父亲张二球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一瓶酒来,倒在饭碗里边吃边喝。兰花觉得这是她吃的最好也是吃得最饱的一次。“我吃饱了,你少喝点酒。”看着已经略有醉意的父亲,兰花说。兰花坐在炕头想等父亲喝完收拾。
也许是吃饱了就想睡觉,也许是因为天气冷,兰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兰花梦见了母亲,一个模糊不清的面孔。兰花梦见母亲摸她的脸,摸她的胸,梦中母亲慈祥地对她笑,不说话。突然一阵刺痛惊醒了她。她惊恐的看见她的父亲张二球居然爬在她身上,酒气冲天。兰花刚想喊叫,张二球迅速的用块布堵住了她的嘴,任她挣扎……
兰花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屋顶,窗户的风吹进来也感觉不到冷。这就是疼我爱我的父亲吗?兰花两岁就没有了母亲,是她父亲张二球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平日里的张二球胆小怕事,在所有的人心里就是老实人一个,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对她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兰花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几个红薯,知道是父亲张二球放的,也不知道张二球此刻去那里了。
傍晚时分,张二球回来了,看着还在床上躺着的兰花和没动一下的红薯,羞愧难当,赶紧去做饭。
“兰花,你就吃一口吧”张二球懦懦地说。“兰花,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你说,这十几年来,我从来没有碰过女人,为了你,我在村里也是窝窝囊囊地活着,我对你好不好,你该知道,怪我一时糊涂多喝了酒,看着你的身体,一下子就迷了心智。你原谅我。”“我不会原谅你的!”兰花泪流满面。张二球蹲在了地上,默默地抽着烟。
夜,寂静得可怕,冬天的小山村,更是萧瑟冰冷。想到了梦中母亲的微笑,兰花想到了死。河边的风吹起兰花的头发,兰花好像看见了母亲对她招手,尽管模糊,但兰花知道,是她母亲。兰花用决然的眼神,打量着身后熟悉又萧条的,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庄。
“谁在那里?”一声惊叫,吓的兰花一颤。转过眼,借着明亮的雪,清冷的月光,一看原来是张大爷。张大爷为人和善,孤独一人,给队里喂养牲口。就住在离河边不远的一个小石头房子里。张大爷想起有头骡子今天有点不好好吃草,怕有啥意外,自己承担不起,晚上就去队里看了看,看完回家,看见河边好像有人,壮着胆子摸索过来。“兰花,这大半夜的你跑河边干啥,这么冷的天。”“张大爷。”本来兰花心里是很坚决的,但当张大爷关心问候的话一出现的时候,兰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孩子,别哭了,走,去我家坐坐。”
听完兰花的哭诉,张大爷沉默了。张二球也算是张大爷看着长大的,年轻的时候很英俊,娶了个媳妇,两个人也算恩爱,可天有不测风云,谁想到媳妇年纪轻轻就走了。张二球也无力再娶,一心抚养兰花长大,才三十多岁的人,背也驼了,头发也花白了,平时小心翼翼的过着日子。怎么会犯这浑?张大爷看着哭得伤心的兰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找了一个红薯给兰花,语重心长的说:“孩子,吃点吧,好好活着,以后有事就跟大爷说,别犯傻,人啊,总是要活着才有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但人的欲望一但打开,是非常邪恶的,当兰花再一次披头散发跑到张大爷家的时候,年老的张大爷不禁老泪纵横。万恶的现实,人比魔鬼可怕啊。
两个月后,兰花发现自己身体不舒服,凭感觉知道自己怀孕了。惊慌无助的兰花只有求助于张大爷,张大爷答应帮兰花想办法。可谁知道,村长因为牲口的事情找张大爷,在外面听到了他们说兰花怀孕的话。村长想来想去,这是大事情,第二天就报告给了县里。张二球不知怎么听到了风声,心虚。于是就有了打兰花的那一幕。
张大爷被带走了,强奸幼女,判了十年。
兰花疯了,经常胡言乱语,说张大爷对着她笑,说她母亲天天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