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梦舟用极尽巧妙的方式将水从井里提上来后,眼神幽幽的望向了那座将她与外界隔绝起来的青山。
青山上,是难掩的绿意,因是早晨的缘故,青山周围缭绕着一层飘渺的雾气,那雾气犹如一层柔和的轻纱,虽脆弱,却不容质疑的将喧嚣的尘世隔绝。留下的,是超尘的宁静。
跃过青山,便是梦舟想要去的地方,她从出生起就待在这里,从未离开过半步。她是多么渴望到青山的外面去看一看啊。无数个早晨里,她都像这般,幽幽的凝视着那被雾气氤氲着的青山,却从不能踏出半步。
梦舟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便要进到房里,招呼自己的父亲前来提水。
梦舟住的地方名为紫苑。紫苑的屋子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每一个屋子都十分整齐,且别有一番意味。
这里只有梦舟与她的父亲居住,很是冷清,因为梦舟与她的父亲都是很沉默的人,两人交谈地次数一天不会超过十次,且每次用时实是甚短。
梦舟进到屋里的时候,发现父亲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忙着烧火,而是坐在椅子上,面容严肃,让梦舟看不透。
没等梦舟开口,梦舟的父亲就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梦舟,你且去吧。”梦舟有些懵懂,不明白为何这个日日告诫她不要走出青山的严肃男人,今日却一反常态,一语道破她这几年来的心事。故,梦舟没有答话。
梦舟的父亲便接着道:“你这几年里的表现,父亲都看在眼里。你的心思,父亲也懂。父亲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你既然向往外界,那就去吧。也是应了那句俗语:女大不中留啊。”
确实,梦舟今年已满十五岁,照墨国的规矩,十五岁便是成年了。
梦舟漂亮的凤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父亲,女儿不孝。”
梦舟的父亲摆了摆手,不以为意,“你今日收拾一下行礼,明日尚可离去。想来你在这山里陪了我这老头子十五年,也是难为你了。”
“父亲……”梦舟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摆摆手制止了。梦舟只好作罢,退了下去。
二
第二日,梦舟早早的起床,为父亲准备好早饭后,简单的收拾了行礼,便起身踏上了旅途。
不得不说,青山真的很大,梦舟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还是没有走出去。太阳因时间的推移,渐渐升高了许多,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柔软的泥土上洒下一个又一个明亮的光斑。
梦舟找了一个算是阴凉的地方,在树下歇息起来。从包袱中取出水壶,喝了口水,便闭上眼小憩。她没有带任何吃的东西,便是想看看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她在山中闭世多年,每天都会进行必要的锻炼。只是她这次算是估错了,每天看着的青山,竟是如此之大。
梦舟幽幽地叹了口气,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裙上沾染的泥土,再次上路。
在途中,梦舟救下了一只受伤的小狗。小狗的毛色是纯白的,摸上去很是柔软,黑色的大眼睛如葡萄珠般明亮。只需一眼,梦舟就可辩出此狗不是凡物。虽不解为何品种这般优良的小狗会浑身染血的躺在林子里,但并不妨碍梦舟救狗。
梦舟大约又走了两三个时辰,终于走出了青山,望着不远处零星散落的人家,梦舟极为舒心的笑了。
“白霄,我们出林子了哦。”梦舟低下头,语气轻柔对抱在怀中的小白狗道。
白霄被梦舟因低头而散落在自己脑袋上的长发刺得痒痒的,抬起嫩嫩的小爪子不悦的将那几缕长发拨弄回去,便趴在梦舟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梦舟见怀里的小家伙如此有灵性,不由得灿烂一笑,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许。
三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梦舟刚步入村子没多久,一猥琐大叔就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小姑娘,你怀中的小白狗是我的,它叫小白,前几天不甚丢了。我找了好久都没能找到,没想到会被你捡到,你能还给叔叔吗?”猥琐大叔不住的搓着手,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紧紧的盯着梦舟怀里的白霄,贪婪之光诈现。
梦舟见他此番模样,心知他必定不是好人。他一身粗麻衣服,怎会养得起白霄此种优良的狗。再者,白霄见到此人,并无任何反应,这人根本就是一狗贩子!梦舟虽涉世未深,可察言观色却没少跟着自己的父亲学,这种低级的骗术根本就骗不了她。奈何她对防身的招数从未学习,又见周围的人对此事毫不关心,想来也是习惯了这种事情罢。
梦舟的心里升起一阵阵的无力感,抱着白霄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些许,她本以为外界的人大多是纯朴善良的,谁知,她刚迈入世俗,就被这里的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也难怪她的父亲反对她出山了。
猥琐大叔见梦舟良久没有动静,心里顿时不耐烦起来,可见这小姑娘一脸纯真,想必是舍不得,又好生相劝起来,“小姑娘,我知道你舍不得小白,可它毕竟是叔叔的狗,叔叔这几日找不到它,心里着急地紧,把它还给叔叔吧,好吗?”
梦舟望着猥琐大叔,眼神不禁冷冽起来,“休想骗我。”冰冷的语气一出,猥琐大叔也装不下去了。他压根没想到,这看起来单纯的小姑娘竟这般精明,他收起那幅伪善的模样,粗鲁地卷了卷袖子,就准备动手。
梦舟被猥琐大叔逼得步步后退,虽面上十分冷静,可心里却像是被火烧了般,焦急不已。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不幸,还要连累自己刚救下不久的白霄,顿时觉得愧疚极了。最后,她索性心一横,将白霄放到地上,催促着它赶快离开。可白皙被放到地上的刹那,并没有逃跑,而是朝着一个方向狂吠起来。
猥琐大叔见梦舟这般不听话,竟要放走那只价值不菲的小白狗,凶光毕露,从衣襟处掏出匕首就要往梦舟身上刺。梦舟没有躲,下意识的护好还在狂吠的白霄,淡然的闭上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四
预想中的死亡没有来临,待梦舟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征住了。
只见一身穿白色长袍的公子立在那里,白袍上是用金丝线勾勒出的朵朵金云,使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华贵大气。如瀑的长发用一根白玉带高高的束起,狭长的凤眸中盛满了细碎的阳光,薄薄的双唇勾着一抹浅笑,那只宽大白皙的手正逗弄着怀里的白霄。而白霄,一脸的享受。
梦舟觉得自己的脸红了,心脏也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从未。
男子见她醒了,收了那一抹浅笑,对着梦舟礼貌的道:“你醒了。”语气温润却透着疏离之意。
梦舟回了神儿,从地上起来,身上的白裙已脏的不成样
子,早知道就穿黑裙了。梦舟叹了口气,拍了拍裙上的泥土,并未整理那乱掉的长发,只是看着那温润如玉的公子,淡淡道:“它是你的狗。”
公子见她语气那般肯定,愣了一会儿,并未点头,只是说了句:“多谢。”言简意赅,直奔主题。梦舟点点头,接着道:“我想请你帮个忙。”男子看她一眼,并未答话。
”我想去墨都。”墨都,墨国的都城。
“好。”男子答道。随后便转身离开。梦舟理理包裹,跟了上去。
男子在一辆马车前停了下来,马车的旁边仅有一人,似是车夫。
车夫朝男子示意性的点点头,便不再知会。
男子将白霄递给梦舟,对她说:“你先梳洗一番,我还有事情要办,霆潇先交与你照顾。梦舟接过霆潇,转身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男子回来了。
男子掀开马车,便看到梦舟一袭黑色的石榴裙,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简单的挽起,她的腿上是正在熟睡的霆潇。梦舟侧着头,望着憨态可掬的霆潇,长长的睫毛如小扇子般整齐,密桃般的唇勾着一抹动人的笑。有阳光洒落,盛开了满园春花。
梦舟感觉有人进来,意识到可能是男子回来了,抬头朝男子温婉一笑后,便看向了被窗帘轻掩地窗外。
男子落坐,马车缓缓开动。随即便迅速向前,男子抿着双唇,良久,开口:“枕轩。”
梦舟一愣,随即开口:“梦舟。”
车外,河水清清,碧柳拂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