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的都要好,高高的一轮满月,高高的挂在天上,万里无云,像是漆黑的天上的一轮白太阳。一声嘹亮的哭声随之划过苍穹,刹那间石破天惊,一个婴儿的诞生,一声嘹亮的啼哭,代替了原本的撕心裂肺,担惊受怕,就好像是一场及时雨撒在久经干旱的大地上,遍地开花。
她静静的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痴痴的望着,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其实并没有什么焦距,就像是包裹在包里的炸药,安安稳稳的呆着,不会主动点燃爆炸。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大人,来来回回的走动,影影绰绰,忙忙碌碌,遍地都是影子,与白墙不相符合的黑色,两个影子之间留有的空白不时地交合纵横着。秉着“雨露均沾”的原则,甘露毫无意外的也浇在她的心上,她的十几岁的心上,心儿刚来得及开上一条小小的缝,突如其来而又层出不穷的不合时宜的所谓“花朵”绽开在那个小小心房之上,这一次,她又无比清晰的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一朵妖艳异常的花,似血一般的颜色,在心上摇曳生姿,一颦一笑,顾盼生姿。她清楚的知道,无数次的花败会再次上演,花落一地,满室萧索。没有人注意到她,没有人发现她,明亮的,大大的眼睛里挤满了水珠,像是手枪里弹出的子弹,险的要突破眼眶,迸碎眼镜,咯噔一声,子弹未发,重回枪膛。静静的站着,呆呆的看着。孤零零的。
室内统一的白色,室外明净的黑色,黑白之间,相映得彰。透明的空气在白色的空间里胡跑乱窜,夹杂着的是五彩缤纷的身影,像是一幅被浓墨重彩的图画,突兀、突出。窗外还是那使人汗毛凛凛的反常的明——漆黑的天上一个灼灼的小而白的月亮。除了她周围还有很多人,除了她,只有她自己。眸中的悲伤、痛苦、迷茫、绝望在转过身的眼睛里转眼归于寂静,就像是流星一般划过天际,消失不见,变为一颗冰冷的陨石流落异乡他地。
“在那愣着干啥,快过来,过来看看你的弟弟。”熟悉的嗓音轻飘飘的传过来,压抑不住的的欣喜,好久都没有听过了。人人就像是压抑了几百年的火山突然爆发,以摧朽拉枯之势尽情的流淌着。一步一步的移过去,在那重重叠叠热情洋溢的人群中间,爱恋的托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她若干年前的呆过的怀抱里,温暖,温馨而又温情。还未长开的脸,紧紧的,皱巴巴的,像是被揉皱的一张纸,纹理清晰。黑煦煦的眼睛紧紧的闭着,脑袋上零星的几根头发杂七横八的贴着,心安理得的睡着。睡梦中胡乱的踢脚,咋呼的胳膊,不吐一词的微张的嘴巴总能引来窃窃的私笑,那种笑,不同以往,不是简单的嘴角微微两边上咧,而是让人赏心悦目,不禁嘴角上扬,眼睛也都弯成了月牙儿一般的形状。
逗弄着小小的,肉嘟嘟的小手,这个身上流着一半和她相同的血液,冥冥之中,仿佛就有了一条剪不断、扯不开的一条线紧紧的将他们拴在一起,她也知道,在相同的时空不一样的空间里,还有一个孩子,好比是树上结出的果实,同一个根,同一片土地,确是不同的枝干。
“哇!!”一声嘹亮的哭声打破了安谧的空气。不知不觉将小小的手包在自己的手中,压出了一道红红的印子。恍惚之间手被抽走,反射性的去看那个高大的身影,眼神中满含着关切的从身上转走看向小小的一团,留下一掌空气,徒劳的握了握,手心的温度还在,心中的温暖不再。退出去那个狭小令人窒息的空间。
“别哭了,别哭了,好好睡觉觉。”身后一室嘈杂。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突觉天地惨淡,至少自己的天地变了相。忽然从一室的天地里分了出来,格格不入。人家的天地里,她进不去,她的天地里,谁都可以进来,第一个拦不住的就是那个熟悉的怀抱不再属于她的父亲,淡淡的瞥了一眼她的父亲,以及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父亲。她的彼时的、此时的、永远的父亲。
瞧着阳世的太阳,自己却晒不到。
默默地退出去,逐渐退到了那黑白过渡地带,直至湮没在夜色中。那一轮反常的圆月掩入云层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