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灰: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二,请深二。
一到夏天,理工学院土建系的林大厄就犯二,干出一些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比方说,晨曦中,穿着鹦鹉绿的德国队盗版球衣在操场上做俯卧撑,本来这也没什么,可他那小鸡仔似的小身板,非常非常地缺乏男性气概,用他们球队门将的话说,跟个妞似的,还跑去晒肉,简直丢我们“皇家麦肯基”的脸。“皇家麦肯基”就是他们球队的名字,很山寨,很不知所云,很花里胡哨,跟林大厄很配。
可林大厄却自我感觉甚好,因为,这样的早晨,总有一些艺术系的美丽女孩翩翩走过来,跟他窃窃低语。那些美女的目标是林大厄球队的帅哥队友们,大帅哥们换女友一向如换内裤那么快,SO,她们来向林大厄打探,最近哪些帅哥能乘虚而入?
林大厄不但提供第一手情报,还帮她们分析形势:“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那丫的就是一个水货。”或者,“你换个目标成不,他重口味。”
女孩们认真地记在手机里。
这个时候的林大厄,觉得自己无比高大威武。但也总有人在那儿煞风景,比如隔壁班的薛丝芙,这妞很丑很蛮横,林大厄和美女低语的时候,她在旁边装模作样地练跳绳,等美女们走了,她就怪声怪气地对着树上的小鸟数数:拉皮条1个,拉皮条两个,拉皮条3个……
林大厄朝她翻个白眼。
薛丝芙笑嘻嘻地回敬他:“林皮条,么么哒。”
林大厄不理她,坐在操场上练瑜伽,闭目双手合十放胸前,不是冥想,而是祈祷刮24级龙卷风,把薛丝芙从地球上卷走。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阴差阳错悲喜交加,林大厄一整年兢兢业业地帮美女们撮合帅哥,今天学院要开圣诞舞会了,他却悲哀地找不到舞伴,球队队长说你不老跟薛丝芙勾勾搭搭的,咋不找她?
薛丝芙?林大厄咧着嘴做出夸张表情,那个丑八怪?我宁愿跟食堂卖菜的大妈跳个黄昏波尔卡,也不会找薛丝芙当舞伴,薛丝芙那么刁钻刻薄,就算地球撞太阳,我也不会跟薛丝芙一起跳舞!
或许是说了太多遍薛丝芙,导致宇宙磁场发生了某种神秘的共振,林大厄刚一出宿舍楼,就遇到了薛丝芙。
薛丝芙又拎又抱,满手都是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圣诞彩蛋,还有彩纸包着的小礼品。对于蓦然撞见薛丝芙这件事,林大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于是立着发傻。薛丝芙倒是无比淡定地瞪了他一眼,说你赶紧过来帮我呀。林大厄摸摸脑袋,傻笑兮兮地就走过去了,接过那些大包小包,这些东西要藏在一个小礼堂里,等圣诞舞会后,大家去玩寻宝游戏。
林大厄生怕被熟人看见,像逃犯似的,一路贼头贼脑地尾随着薛丝芙溜进小礼堂。等他俩藏好礼物,舞会已经开始了,薛丝芙说走,咱俩去跳舞。林大厄哪里敢去,几个小时前的话说得那么绝,现在要是跟薛丝芙成双结对地出现,岂不被兄弟们笑死?可赖在这里又算怎么一回子事?林大厄眨巴眨巴眼睛,说跳舞有啥意思,我带你捉松鼠去,拿舞会上拍卖,保准赚大钱。一听赚大钱,薛丝芙的眼睛汩汩冒绿光。
他们学院后面有一大片松树林,两个人像两只大地鼠,弯着腰,轻手轻脚在里面转悠。
“怎么一只也看不到,是不是都冬眠了?”薛丝芙的鼻子和脸都冻得红彤彤的,她缩着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压低着嗓子问。
“瞎扯,冬眠的那叫狗熊。”林大厄压着嗓子回答。
天上飘着小雪花,两个人一直走呀走,月亮不知啥时候从云后钻出来,整个树林笼罩着如烟似纱的银白色光辉,一切就跟做梦似的。
圣诞节的第二天,林大厄和薛丝芙都感冒了。
林大厄躺在他的上铺发高烧,副队推门进来,先是虚情假意地问候了他的病,突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跟薛丝芙很熟?林大厄差点吓死,以为副队发现了昨天晚上他的行踪?其实不是,副队苦恼地说,他的女友动不动就威胁,说她有多少多少备用男友神马的,这让他很受打击,也想搞个备用,可又不想搞得太过火惹毛女友,所以,就想到了薛丝芙,反正薛丝芙那么丑,不用担心跟她真发展出什么……意思一下而已,副队强调,不当真的。
林大厄明白了,副队想用薛丝芙当炮灰,他现在是来找他帮忙拉关系的。
反正不管是垒“喜鹊桥”还是“乌鸦桥”,林大厄一向轻车熟路的,因此他爽快地答应了。等副队一走,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莫名感受,怪怪的,似乎触到了他心底的某根特殊神经。到底是什么呢?
想了好久他终于整明白了,以前他帮过无数美女,从来就没人送过他任何礼品表示感谢,可这次,副队说要送他一个PSP3000豪华版,哼,怪不得自己答应得那么痛快,自己这个财迷!
林大厄发着烧,发着抖,披着被子坐在宿舍里的电脑前,登陆他们学院内部的“facebook”,他看到薛丝芙正“手机在线”,林大厄就给她发消息——
“那啥,这周末我们球队跟老对手比赛,你去举个牌子呗。”
“举什么牌子?”
“牌子大点,显眼点,上面写‘我最爱孔齐一’。”孔齐一就是林大厄他们副队的名字。
“你个烧饼的,为嘛我要举这个牌子?”薛丝芙气宇轩昂地质问。
“举了你就知道了。”
“有好处?”薛丝芙勾起了好奇心。
“那啥,你懂的。”林大厄故作玄乎地回答。
薛丝芙整拧了,她以为林大厄跟人打赌,她举了牌子,林大厄就赢了,肯定会赢到钱,她也会分到赃款,SO,一下线,她就热火朝天地准备道具去了。
比赛如期进行。
用一个学弟的话说,这是一场打了牦牛血的比赛。亮点不在比赛本身,0∶0闷平的比分没啥可说的,精彩在戏外。
薛丝芙和她那吓死猫的牌子,抢了所有的风头,还制造了一起小型战役。那个牌子林大厄瞥过第一眼后,不敢看第二眼……不说上面粘的那两根涂过鸡血的火鸡毛,不说那股浓烈的未开化种族的图腾味道,单说那“我最爱孔齐一”六个大字,红的绿的黑的紫的蓝的电池灯,足以闪瞎人的眼。
只见一人从人群中冲过来,怒气冲冲地要撕牌子,这人就是“皇家麦肯基”副队的女朋友。霎时间,薛丝芙就跟女孩扭打到一起,第一回合,薛丝芙就扯下人家一缕头发,她把头发丢到该女孩的脸上,大叫着:“泼妇,拿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已经没人看比赛了,薛丝芙这边比足球场热闹多了。
比赛结束后,大家还意犹未尽,薛丝芙被称为“举牌帝”;她跟人打架,还有她的那个举世无双的大牌子的图片,在本学院、以及兄弟学院的校内网上,传得遍地都是,留言无数,其中一条这么写的:看了这场比赛,欧洲杯美洲杯世界杯神马的都是浮云。
林大厄是想比赛后在校内“facebook”跟薛丝芙沟通一番的,他感觉着这样能和谐一些,可他刚换了衣服出来,就撞见了堵在门口的薛丝芙。
薛丝芙横眉立目,林大厄非常心虚地说了一句:“那啥,牌子很亮。”
“亮你妹!你个无耻的林皮条!”薛丝芙愤怒地把那两根涂着鸡血的火鸡毛扔在林大厄的脸上,扬长而去,看样子她知道林大厄让她举牌子的真正原因了。
副队也很生气,他说他可没让林大厄搞得这么硝烟滚滚,豪华版PSP3000的许诺,取消。
林大厄这个沮丧,更沮丧的是,寒假到了。
那个寒假,林大厄分外地忧郁,愁肠百结,心中升腾着一片一片的寂寞。打足球实况的空闲里,他反问自己,明知道会造成鸡飞狗跳的后果,为啥自己还撺掇着薛丝芙去举什么牌子,这不是故意往砸里搞吗。
其实根本不用多想,他非常明白,他就不想让薛丝芙当副队的什么备用女友,不是他多有正义感,而是他喜欢上了薛丝芙。
春暖花开的三月,新学期开始了,林大厄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薛丝芙跟前说东道西谈天说地,一切能引起话题的东西,甚至还假装捡到了电影票,问她想不想一起去看冰河3。怎奈薛丝芙这个不解风情的,嘛都听不出来,还问林大厄是不是寒假在家吃错了啥药,咋变成了话痨?
那个周日的早晨,林大厄在操场边的草丛里挖到一条蚯蚓,兴高采烈地提着蚯蚓,跑到练跳绳的薛丝芙面前,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钓鱼。
看着薛丝芙“白眼一翻,世界与我无关”的反应,林大厄在心里感慨,谈情说爱这玩意,有“玫瑰花加巧克力的浪漫”模式,也会有“要多二就多二的坑爹”模式,总之就是包罗万象。也许这就是上帝造这个二元对立世界的用意吧,永远都这么五花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