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滚滚,蝉鸣阵阵。大小车辆和各式代步工具有序地排列在某学校大门前。校大门口有四名警察在站岗值勤,校园里还有四名警察在流动巡逻。好多家长被挡在校门外,三五成群地躲在风景树下,有的不时喝着饮料;有的摇风摆扇地聊着天;但大都是在盯手机等候自己参加高考的学子。
突然,一阵搔动,有一人尖叫道:“你看,那疯子又在爬围墙”。人们顺着他指的方向,见刚才被警察撵走的那个疯子,不知从那搬来一把缺脚的破梯子,靠在围墙的转角处。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胡须拉渣地往梯子上爬。一边爬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刚爬上两极,梯子一歪失去重身就随梯倒了下来。引起家长们的围观。不知谁说了一句:“这里是高考场所,你一个疯子来捣什么乱?”
两名警察拨开人群,走过去大声喝道:“你在这干什么?”随即一人抓住疯子一只胳膊,疯子反抗地说了一句外国语:“Whydidyouarrestme?”
警察不知他说的什么,又大声吼道:“你说什么?”
疯子眯着小眼又重复道:“Whydidyouarrestme”?这时,旁边一位文质彬彬的家长说:“呵呵!人都疯成这样,还讲什么英语?”左边那个警察问这位家长“刚才他说什么?”
“他说,你们为什么抓我/'”?两警察二话没说,架起疯子往警车里一塞,疯子上车时,眼睛一直盯着这文质彬彬的家长,似乎眼神中有一股强烈的渴望。这下家长们热闹了。
“哟呵!一个疯子还会英语?”
这疯子一定不简单,有来历。”
这时,旁边有位矮胖女人问“你认识这疯子?”
这文质彬彬的家长望着远去的警车摇头叹息地:“唉!一个学习尖子生,却沦为疯子。真是可惜!”再回过头来对矮胖女人说:
“我们是同乡,他曾是这所学校的重点培养生,各科成绩都排在全校同年级第一。曾参加全地区奥数竟赛,夺得全市第一名。”家长们正愁没什么消遣打发时间,便都围了过来听他讲疯子的故事。里外围得水泄不通。他虽坐在树下的摩托车上,可这一围,一丝风儿进不来,头上的鸣蝉一声接声在不停地叫着,天空中一小朵云儿都不见。脖子上的汗直往下流,他抹了把汗,向正前方伸直手掌左右一摆“请让开一条道!让丝儿风进来好不好?人都快热死了。”家长们为了能听他讲疯子,有几个主动退出,撑着花格伞站到树冠外的太阳下。
矮胖女人急不可待地问:“这么好成绩,一定是个名牌大学的料!”
他拧开手上的矿泉水,喝了二小口不急不慢地说:“那时,乡镇高中全撒消,并入到县一中、二中两所学校来。学校为争升学率,县教育局在分配各乡尖子生时,因这疯子在全市出了名,二个中学的校长都在争抢他。当时局长一时不好表态,只好让这两个校长通过抓阄的方式决定。结果被这所学校的校长抓到,并组成了一个25人的特优班。由疯子任班长兼学习委员,当时我也是乡镇并上来该校任政治教员。”
“哦!后来呢?”
“因为,自恢复高考以来,我们县还没培养出过一个清华或北大的学子。所以,我们学校对他抱有很大希望。他学习非常勤奋刻苦。他给自己定了个规矩:当日的问题决不留给明天。时常焚膏继晷,通宵达旦地把学习任务完成。他也不去泡网吧,有时间就邀上二三个同学去图书馆或新华书店。且心肠好,善于帮助他人。有不懂的只要问他,都会耐心地帮其找到解答方案。还向班主任表示过决心:争取全班一个都不拉下。后来25人中果然考中24人,我们学校也受到地县领导表扬。”政治老师有点兴奋和自豪感。
“哇!真了不起。我看这位班长不是清华就是北大提走了吧!”说完话胖女人挺了一下身,似乎觉得自己很有判断力。
“可惜!大出我们的所料,没考中的竟然是班长。”
“啊?不可能吧!”胖女人有点不相信。围在边上的家长们个个嘘吁不已!
“也不知是他命运不济,还是临场心理有问题。后来连续复读参加七届考式都没考中。第一次与他同考的都毕业回校当了他的班主任老师……”
这时家长个个惊诧不已,不知谁揶揄笑了一句:“还差一年就是八年抗战了。”
这位政治老师向那说话者伸出大拇指说:“还是你神,这年我刚好因病退休,他真得又参加了一次高考。不过这次,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已大学毕业任教的同学,帮他纠正了前七次参考方法。原来他每次卷子发下后,先攻后面难题,再做前面的容易题。结果攻下难题时,已为时不多了,赶急草草做容易题,结果就......。”
有个家长不等说完就插话:“难题分数多,这就是心贪的结果。”
政治老师继续道:“临战前,学校还特地请来心理专家,帮他做了心理疏导。可谓是加足了备战火力!”
胖女人说:“这回该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吧!”
政治老师仍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名落孙山。”
这时,有位高卷裤管,撸着袖口,嘴里叼着根旱烟杆的农民模样人说了一句:“这就是命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胖女人这回有点惋惜和不解地:“像他有这么好成绩,就是出去打工,随便进一家公司,不出两年就可成为管理精英啊!怎会沦为疯子呢?”
退休老师并没有直简回答胖女人。而是,用眼望着那个抽旱烟的老农说:“也许是吧!头三年没考中后,第四年疯子的妈妈向他舅舅借钱继续补习时,他舅舅就说他命中不带文曲星,不同意他这样年复一年地读下去,建议让他出去打工。可他爸一听,便说,万般皆不品、唯有读书高。”这时,抽旱烟的接茬说:“他舅舅说得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是一株小草的苗,硬要用肥料去浇施它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只能适得其反。”
这时,有一个穿衣格短袖衣的女人反唇相讥地问他:“那你今天站在这干啥?不也是送孙子高考的么?”
“是送来高考的。但高考它只是对十年寒窗的一个成绩检验。并不代表就是他今后人生唯一通向辉煌的大道呀!”
“就是,我老家村里一个姓戴的后生,他离初中毕业还有半个学期、就想跟人去外打工。气得他爸非要打断他一条腿不可。可他硬是跪在爸前求饶说‘我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从小学到初中都是您找关系塞东西才升上来的。再说,既是读到大学毕业,也就是一个文凭而已。对我们没背景、没社会关系的人就是一张纸吗?’随后,他向爸算了一笔时间帐说‘读高要三年,还要能考上,若考不上补习复读又要一年,大学四年,共八年。有这八年的摸爬滚打,就做个普工也该是个管理了吧!不但省去家里一大笔钱,还可挣回不少钱呢!’他爸听他一说,觉得有理,就让他跟村里一个人去晋江进了一个鞋厂。去年,回家过年,开着一辆一百多万的什么豪车来。前年村里修水泥路时,他康慨解襄,一人就认购了这条路总开资的一半款项。县乡领导都对他刮目相看呢!”说这话的,也是一个农村妇女。
那花格短袖女人还想说什么,被胖女人突然站起来大声道:“都别挣了!还是请这位退休老师讲讲这个学习尖子是怎样沦为疯子吧!”
退休老师继续他的话题说:“其实,学校还是蛮喜欢他来补习。因他通过这几年抗战,对高中教材完全熟烂于心。学校每次单元测试他对测试题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对应届生帮助很大,很多学习方法不正确的同学在他帮助下,成绩都直线上升。记得有位女同学数学成绩一直徘徊在七十上下,在他指导下,一下提高了二十几分。对他非常爱慕,考中后在大学校里,见他四年还没考上,便又报研续读等他。第九年,学校准备免除他一切费用(包括生活伙食费)等他来开学。可是,去了几个电话总是不见他来校报道。那年我虽已退休,但仍留用在校。校委就派我去他村里请,当我刚进村一打听让我愕然。”
胖女人问:“怎的!出什么事了么?”
退休老师低沉着音说:“他在校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在村里人眼中却是个十恶不赦的忤逆之子:年年都考不中还死赖着去读书。原来他父亲身体是个五大三粗之人,身体非常强状,全村就他力气最大,自供儿读书后,省吃省穿。披星戴月的劳作终把身体搞垮了。有天,忙完自己田里的活,有利用晚上去帮他人挑砖上三楼。因体力严重透支,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幌。一脚踩空跌落下来,不料脑袋撞在石头,当即流血如注,人还没抢到医院就没气了。在村里和亲人眼中,等同是他害了父亲一条命。他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沉痛打击,想想自己复读这么多年都考不中,无颜面对所有亲人。突然离家出走了一个多月后,才在县城北边乡镇的一条小道上找到时,已经是个言行错乱的疯子。口中念得全是书上的公式定义和英语单词。”
这时,交卷铃声响起。家长们像窝蜂似的全挤在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