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浸透整个村庄的槐香慢慢地随风淡去,南来的燕子在淡蓝色的空中上下欢快地舞蹈,田地里的麦苗开始噌噌地向上拔高,端午也就近了。儿时的记忆也随着满街飘飞的粽香逐渐舒展开来。
“五月五,是端阳。花花绳。不可少。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撒白糖。”这首童谣就是我家乡端午节的全部写照。
刚进入五月,母亲就会拿出黑、白、红、绿、蓝五种颜色的丝线给我们搓花花绳了。所谓的花花绳,就是把那五色的丝线搓在一起,搓好后,母亲便会在我和弟弟的脖子和手脚处一一戴好。戴上花花绳的我会很快跑出去向小伙伴炫耀我的花花绳是多么的漂亮。小伙伴们大多也都戴着各自的花花绳,都说自己的最漂亮,我们会为此争吵不休,直到大人们出来拉着自家的孩子回家,才会告一段落。直至现在,我也不知道戴花花绳的真正含义,只是听大人们说过,戴上它,我们就会平平安安,出门还不会碰上蛇。那时候我们小孩子也不管那些,只是觉得好看,而且戴上它,就意味着端午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就可以吃上香喷喷的粽子了。
小时候物资匮乏,难得吃上一次糯米制品,因此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传统的节日。还没到端午,我却早已掰着小指头掐算了好几遍时日,盼望着端午快点到来。
端午的前两天母亲就忙开了,她和村里的婶婶阿姨们要去山上割包粽子的“胡叶”(胡叶,山上的一种植物,形状像小树,叶子很大,有淡淡的清香,家乡人常用它包粽子。)回来后,我和弟弟便会帮忙把那一片一片又肥又嫩的大叶子,拿到河里认认真真地清洗干净,再找个干净的地方晾干。粽叶准备好了,母亲便会去镇上的集市,买一些包粽子的原料——白糖、花生米、糯米和粘黍米等待。白白的糯米和金灿灿的粘黍米口感不同,在采买的时候往往会照顾家里人的口味,各自都买一些。
端午的前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和弟弟会叫上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去山坡上拔艾蒿,听大人们说艾蒿既能辟邪驱鬼,又是蚊子的克星,要是在端午节那天门上插上艾蒿,一家人都会平平安安……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们就把拔回来的艾蒿插在门上,还会悄悄地把剩下的艾蒿,插在那些儿孙都在外面的孤身老爷爷或老奶奶的门上。这一天,整个村子都弥漫着艾草的清香。放学的时候,那些孤身的爷爷奶奶就会笑着问我们:“是哪个乖娃娃给我门上插上艾蒿?”我们一个个都会笑而不答,只是一溜烟便各自无影了。
端午这天,等我们上学后,母亲就开始张罗着泡米、泡粽叶、准备开始包粽子。包粽子看似简单,但真要包起来却很不容易。母亲把所有原料泡好后,在院里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放上一个方桌,把盛着原料的几个盆子放在方桌上。先拿两三张粽子叶,用手卷成三角形的筒状,然后用一个勺子往里面盛上糯米或粘黍米,再往里面放些花生米、核桃仁、红枣等,放好后就用粽叶包起来,捏实后用手将多出的粽子叶卷回来,再形成一个三角形,便迅速地用五色线捆实,一个粽子就包好了。粽子好吃但包粽子却很费时间,等母亲把粽子全部包好,一个上午便也过去了。而煮粽子还得再用三、四个小时,我们只得等到下午才能享用。
下午放学回家,老远便能闻见粽子的香味。母亲早就从锅里捞出两只熟透的粽子,用凉水泡好,剥开放在雪白的盘子里,放上白糖,等着我们了。我和弟弟忙用筷子夹开粽子,放在嘴里咀嚼,糯糯的、粘粘的、甜甜的,米香和胡叶的清香直入肺腑腑。母亲则在一旁笑看我们的馋相。通常开始下肚的两个粽子我是不知其味的,真正算得上囫囵吞枣,当肚子逐渐饱胀,这才品味出粽子的香甜可口。舔舔沾满糖末的嘴角,摸摸圆滚滚的肚皮,本想出去找小伙伴们玩耍,但母亲这时却总是让我和弟弟给村里那些没人包粽子的爷爷和奶奶们去送粽子,本来极不情愿,可是当我看到爷爷、奶奶们高兴地不停给我们的口袋里塞糖和瓜子,我们也就乐开了花,等送下一家的时候就更来劲了。
第二天上学,同学们一见面,也不说其他,立刻就问:“你昨晚吃的是尖尖粽还是马脚粽?”接着大家就开始赞叹自家的粽子是多么的糯滑香甜,虽然已经开始上课,心思却还在粽子上。每年那一天的课都上得极为无趣,但那一天的我们却是极为开心。
现在想来,那时的端午也没什么好吃的,只有母亲包的粽子,但却能让我们整整兴奋好几天。那清香的艾叶、神秘的传说、暖暖的亲情,让我感受到节日的气氛是如此浓厚。
“粽子买回来了,粽子买回来了。”儿子的欢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老公和儿子从超市买回了很多粽子,有蜜枣的、豆沙的、红糖的……可我总是吃不出儿时粽子的那种香甜。我正在思索这粽子里面到底少了那种味道,这时正好母亲打来电话,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少了母亲浓浓的爱,于是,我更加思念母亲,和她那亲手所包的粽子。